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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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传记:百万买宅,千万买邻

百万买宅,千万买邻说起来,辛弃疾在带湖隐居的岁月之所以还不至于那么难熬,也全仗着友人们时常前来拜访,如郑汝谐、赵文鼎、俞山甫、晁楚老等人。而与辛弃疾交情最厚的,于信州本地是韩元吉韩老先生,外地就要数朱熹了。朱熹年纪比辛弃疾长十岁,两人此前交往无多。在辛弃疾任江西安抚使的时候,朱熹还因为与前任安抚使的旧怨,而给辛弃疾制造了一些小难题呢。不过,辛弃疾却对朱熹的学...

百万买宅,千万买邻

说起来,辛弃疾在带湖隐居的岁月之所以还不至于那么难熬,也全仗着友人们时常前来拜访,如郑汝谐、赵文鼎、俞山甫、晁楚老等人。而与辛弃疾交情最厚的,于信州本地是韩元吉韩老先生,外地就要数朱熹了。

朱熹年纪比辛弃疾长十岁,两人此前交往无多。在辛弃疾任江西安抚使的时候,朱熹还因为与前任安抚使的旧怨,而给辛弃疾制造了一些小难题呢。不过,辛弃疾却对朱熹的学识和治绩推崇有加。朱熹也十分欣赏辛弃疾的胆识和才干。在辛弃疾被废黜之后,朱熹还曾愤愤不平地对自己的门生发表过这样的意见:

“辛幼安是个人才,更是个帅才。哪有把他搁置起来长久不用的道理?不错,他为人是有些专横跋扈,这也是有才之人的通病。只要能做到明赏罚,戒其短,用其长,彼人也自然会心服口服,为国所用。如今呢?一废就废到底了,再没有人顾念他过去的功劳和好处。甚是可惜,可叹!”

言外之意,是对宋孝宗的婉转批评。朱熹认为宋孝宗是缺乏驾驭辛弃疾的能力,才将其废置不用的。于国于人,都算得上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他后来曾前往带湖探访辛弃疾,两人就此成了莫逆之交。朱熹也多次劝告辛弃疾要收敛自己的锋芒,为人行事尽量平和宽厚一些,切莫再招来不必要的猜忌。对于好友的这些忠告,辛弃疾倒也一一虚心接受了下来。

如今,老朋友又要前来拜访,辛弃疾心中自然十分高兴。朱熹到达的当天,辛弃疾还专门拉上了韩元吉作陪。韩元吉曾任吏部尚书,比辛弃疾还要早两年退隐到上饶来。朱熹曾夸他“文做著尽平和,有中原之旧,无南方啁折之音”。他也是一位力主抗金的人物。三位老友一番畅谈,朱熹大为高兴。

“多时未见,稼轩兄的养气功夫渐趋佳境啊!”

“哈哈,这也是闲暇无事,磨砺出来的。”不待辛弃疾答话,韩元吉抢道。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九,跟两人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有山,有水,有鸥鹭为伴,自然心气平和。”辛弃疾遥指周围的湖光山色,笑着接过话去。

“不过,我此前还一直担心稼轩居士的那腔子豪气都给这好山好水磨砺光了呢!”韩元吉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还记不记得我六十七岁生辰时,你送给我的拜寿词?咳咳,读来令人声泪俱下,感慨万千!”

言罢,韩元吉当即高声吟诵起来:

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沉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

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绿野风烟,平泉林木,东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

他的声音苍老而不失慷慨,雄壮中透着悲凉。吟罢,辛、朱二人都连忙击节叫好:“妙,妙极!”

“不过,稼轩兄。我这个做老哥哥的奉劝你一句。”朱熹又正色道,“若是有朝一日圣上能再次启用你,这豪情不可减,豪气却须得收敛几分才是。”

“听元晦兄的意思,幼安最近有起复的可能?”韩元吉眯起眼睛,抿了一口酒道。

“我也不是当枢的重臣,听到的消息自然有限。不过……”朱熹迟疑道,“朝中近来确实是有这样的风声——王淮王季海拜相后,倒是颇有想要重用幼安的意思。”

“唔,王季海这个人我是知道的,他对幼安十分赏识。不过,你别忘了,起用大臣光王季海一个人说了不算,还要右相周必大同意才行。”韩元吉自言自语道。

辛弃疾微微一笑:“周益公向来对兄弟我有成见。我们虽然相识已久,但始终存有芥蒂。”

朱熹道:“所以近来才有这样的传闻——王季海准备进拟幼安一个帅职,可周益公却坚决不肯。季海问益公说,幼安帅才,何不用之?你猜益公怎么回答的?”

“他如何说?”

“周益公说,不然,幼安为帅,必然在地方上又要多生是非,多杀人命。到时候,这些人命账还不是要算到你我二位头上吗?他这么说了之后,王季海默然不语,也就不提这茬了。”

辛弃疾闻言,虽然面色如常,但握着酒杯的手却颤抖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年为了整顿地方治安,曾大力缉奸捕盗,这些必要的施政举措却被看作是“草菅人命”。真是冤哉枉也。

朱熹看出了辛弃疾心中的波澜,连忙安慰道:“周益公那里虽固执己见,但听我在京中的门生说,王丞相却也未肯就此罢休。他又去找了圣上,只是不知道圣意如何了……”

“哼!”韩元吉冷笑一声,“若按我的脾气实话直说,不找圣上还好,若经过圣上,幼安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起复的机会了。”

“喔,此话怎讲啊?”朱熹问道。

“遥想当年圣上即位之初,倒是锐意求治,一心想要收复失地,中兴我大宋。可接二连三地碰了几个钉子之后,已经是心灰意冷了。现眼下,我看圣上的意思是只求安静无事即可,最恼人生起事端,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嘛。幼安自然不是圣上心目中那些所谓老成持重之人,又怎么可能得以起用呢?”

“说的也是!”朱熹叹一口气,意兴有些消沉。辛弃疾见状,反而过意不去,连忙转换话题道:“朝中事,自有人放手去做。我乃是在野之身,何必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倒是近日里或许还有一位朋友来访,到时若有机会大家不妨再叙。”

“是谁?”韩元吉和朱熹都来了兴趣。

“此人姓陈名亮,表字同甫。说来也可叹,我与他仅仅是过去做仓部郎中时见过一面。承蒙这位同甫兄此后一直念念不忘,随时还有书信往还。总说着想要再聚一聚,可惜直到现在都未曾觅到机会。说起来,这位同甫兄也是一力主张恢复之人。想必……”

朱熹打断话头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陈同甫。我跟他倒也颇有交情。哈哈,这位兄台倒也是见识不凡之人。就是过于愤世嫉俗了一些。我跟他观点不甚相合,他便扯着我辩论不休,实在是有些怕了他了。”

“愤世嫉俗?难道还胜于稼轩?”韩元吉也动了童心,开起了辛弃疾的玩笑。惹得辛弃疾连连摆手:“一大把年纪还说什么愤世,看来修炼尚未到家哇!”

朱熹摆摆手:“要论这位同甫兄,可是远过稼轩。得罪的人也不少,故而他至今还是白身。皇上有次曾想赠他个官做做,可你们猜他怎么说?他说,我陈亮屡屡上书言事,不是为了求区区一官的,而是为了国家的恢复大计。既不能用我之言,这官做来又有什么意思?——竟坚辞不受。你们说,这人却也是痴得可爱了。”

朱熹虽是戏言,辛弃疾却听得欣然神往,道:“若如此,倒真想早些与这位同甫兄见上一面了。”

朱熹又连连摇头:“他这数年来时乖运蹇,麻烦缠身,怕一时还抽不出时间来拜访你。”

“所为何事?若能鼎力相助,也算是尽了朋友的一份力!”辛弃疾慨然道。

“不须,不须。这个人颇有些古板固执,他是最不喜拿自己的事情去麻烦朋友的。你若贸然相助,恐怕还会遭他白眼,断然绝交呢!”朱熹连忙道。这一番话,更是引起了辛弃疾对陈亮的思慕之意。

“如此豪杰之士,当今世上果然是难得一见,只不知何时才有缘共论天下大事呢?”

晚间,辛弃疾送走两位好友,回到书斋之中,不由自主地又找出了陈亮过去写给他的书信:

“亮空闲没可做时,每念临安相聚之适,而一别遽如许,云泥异路又如许……”

睹物思人,辛弃疾又想起白天时,朱熹曾提到许多有关陈亮的轶事——这位书生曾四次向孝宗上书,谈论恢复大计。第一次上书时,锐意恢复的孝宗对他颇为赏识,将其文章公布于朝堂之上,并以此询问执政大臣:“当从何处下手?”可以想见,那时候孝宗便有了不拘一格提拔陈亮的打算。却没想到从中横生波折——孝宗身边的近臣曾觌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便打算先将陈亮拉拢为自己人,于是“礼贤下士”前去拜访。不料,陈亮对曾觌这个人一向没有好感,为了避免跟他见面,干脆跳墙避走。消息传到曾觌耳朵里,他对陈亮自然是切齿痛恨,于是借机在孝宗面前说了不少诋毁的话。再加上朝中许多大臣也厌恶陈亮在奏章中直言不讳,很是揭了他们不少短处。于是,在众口铄金之下,孝宗也自然打消了起用陈亮的念头。

不过,陈亮并未因此而灰心失望。十日之后,他又连续两次上书,言辞恳切,使人心折。孝宗无奈之下,派遣数位执政大臣前去听取陈亮面禀恢复之计。陈亮当即慨然陈说振作复仇之气、还郡县兵财之柄、选拔人才而不专用儒生等三策。几位执政大臣听得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他们辩驳不过陈亮,又担心无法向皇上交差,便想任陈亮一个官职来搪塞过去。谁曾想,陈亮竟拂袖东归,临走放下话来:“我欲为国家开社稷数百年之基,岂是借言辞来博得一个官做?”

这就是朱熹口中陈亮白身辞官的故事。在他口中,似乎并不以陈亮的举动为然。不过辛弃疾心下却暗暗佩服陈亮的这份胆气。

“陈亮志节在我之上,在我之上啊!不知何时才能得以一见?若非我新丧爱子,又苦于疾病缠身,该当我前去拜访拜访他才是!”辛弃疾对夫人范氏感慨道。他拔出悬挂在墙上的龙泉宝剑,拭了又拭,看了又看:“此人如此剑,刚而易折,锐而难当,只能用以屠龙。当朝众臣却想把来屠猪杀狗,简直是辱没了一把名剑。难怪要化作一道长虹遁去了!”

范氏掩口笑道:“我看你为了这个陈亮都要疯魔了,不过呀,你俩确是惺惺相惜。怕就算是知交故友中,也难得找出这么一个对你胃口的人来。放心,时候到了,就该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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