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满庭芳》婉约词原文、注释、赏析

满庭芳

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周邦彦

风老莺雏^[1]，雨肥梅子^[2]，午阴嘉树清圆^[3]。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4]。人静乌鸢自乐^[5]，小桥外、新绿溅溅^[6]。凭阑久，黄芦苦竹，疑泛九江船^[7]。

年年，如社燕^[8]，飘流瀚海^[9]，来寄修椽^[10]。且莫思身外^[11]，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12]。不堪听、急管繁弦^[13]。歌筵畔，先安簟枕^[14]，容我睡时眠。

【赏析】

周邦彦自元祐二年离开汴京，先后流宦于庐州、荆南、溧水等僻远之地，这首词是在溧水时所作。上阕写江南初夏景色，写得极细密；下阕抒漂流之哀，极婉转。“风老”三句写出一幅明丽夏日的图景。“地卑”二句承上，用一“费”字写出地卑山近，地势低洼，而导致衣服常湿润需要炉火烘烤，此处流露出极不适意的情绪，为下面抒情伏笔。“人静”二字用得精辟，正因为山空人寂，才领略乌鸢逍遥，“静”和“自”特别传神。小桥流水鸣声溅溅，引起无限思绪。“黄芦苦竹”两句，用白居易《琵琶行》中“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之句，点出自己的处境与被贬谪的白居易相似，含有仕途不畅之意。写景寓情，蕴藉含蓄。

下阕抒情，开头“年年”为句中韵，自叹身世，文笔曲折。“如社燕”三句写自己多年来好像社燕一般，从漠北瀚海漂流来此，寄人檐下栖身，暗示出他宦情如逆旅的苦衷，比喻入微。“且莫思”句，劝人把功名富贵抛在脑后，且开怀痛饮。“憔悴”两句又文笔一转，“倦客”虽然强抑悲哀，不思种种“身外”事，但在盛宴上听到丝竹之声，顿时就觉得刺耳。作者此处落笔凝重深沉，描写内心活动隐微，缜密，委婉。

【注释】

[1] 风老莺雏：小莺儿在暖风里成长。

[2] 雨肥梅子：被雨水滋润、肥大起来的梅子。

[3] “午阴”句：中午，阳光下园林的树影显得清晰。

[4] 炉烟：用香炉来熏除衣服湿气。

[5] 乌鸢（yuān）：即乌鸦。

[6] 溅溅：水流声。

[7] “黄芦苦竹”两句：白居易《琵琶行》诗：“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

[8] 社燕：燕子春社时来，秋社时去，故称社燕。

[9] 瀚海：沙漠地区。这里泛指边远荒僻地区。

[10] 修椽：承屋瓦的长椽（燕子筑巢处）。

[11] 身外：指世俗的名利功业等。杜甫《绝句漫兴》：“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12] 江南倦客：词人自称。倦客，倦于做客、做官。

[13] 急管繁弦：急促的管（箫、笛类）弦（琵琶、胡琴类）乐声。

[14] 簟：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