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10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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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虔扆《临江仙》(原文_注释_赏析)

鹿虔扆 无赖晓莺惊梦断①,起来残酒初醒②。映窗丝柳袅烟青③。翠帘慵卷④,约砌杏花零⑤。一自玉郎游冶去⑥,莲凋月惨仪形⑦。暮天微雨洒闲庭。手挼裙带⑧,无语倚云屏⑨。 ...

鹿虔扆


 无赖晓莺惊梦断,起来残酒初醒。映窗丝柳袅烟青。翠帘慵卷,约砌杏花零。一自玉郎游冶去,莲凋月惨仪形。暮天微雨洒闲庭。手挼裙带,无语倚云屏
 


 

仕女图 【清】 潘振镛


 注释 ①无赖:多事而惹人讨厌。南朝陈徐陵《乌栖曲》(其二):“惟憎无赖汝南鸡,天河未落犹争啼。”②残酒:宿醉的样子。宋李清照《如梦令》词:“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③袅:轻盈升腾的样子。④慵:慵懒,懒散。⑤“约砌”一句:描写零落的杏花随风掠过翠帘,堆积在庭院地上的情景。约:随风掠过。牛峤《菩萨蛮》:“风帘燕舞莺啼柳,妆台约鬓低纤手。”砌:堆积。⑥玉郎:容貌俊朗、风流潇洒的男子。游冶:追求声色,寻欢作乐。顾夐《玉楼春》:“惆怅少年游冶去,枕上两蛾攒细绿。”⑦仪形:仪容、形体。《文选·王俭<褚渊碑文>》:“德猷靡嗣,仪形长递。”李善注:“仪形,容仪形体也。”⑧挼(ruó):用手轻轻地揉搓。⑨云屏:云母制作的屏风。刘长卿《昭阳曲》:“芙蓉帐小云屏暗,杨柳风多水殿凉。”
 鉴赏 这是首闺怨词,描写一个女子晓梦被惊醒,起身思恋起游荡在外的郎君。
 晨晓无赖的黄莺啼叫,将女子惊着,梦断了,人醒了。起身后昨夜的残酒酒力才消退。抬眼看看窗外,丝丝垂柳映着窗棂,青色的烟袅袅垂着。绿色的帘子慵懒地卷着。杏花飘零,受风约束,堆砌在地上。自从玉郎出游寻乐离去后,莲花凋谢,月轮残缺,一如女子容颜惨淡、形销骨立。日忽忽将暮,细微雨水洒在闲散无人的庭院。女子用手挼弄裙带,无言独自倚靠着云母装饰的屏风。
 “无赖晓莺惊梦断”意境颇类金昌绪的《春怨》:“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这首词责怪黄莺“无赖”也是由于惊扰了女子的梦境,她的梦是什么呢?或许也正是寻见了游冶天涯的玉郎。如此,梦断了,怎能不怨呢,词的起首处就点出了怨的基调。接着“起来残酒初醒”,醒来的女子是带着酒气的,昨宵怕是有了长夜之饮,独饮为何又可以想见,此处又是一怨。
 接着写景,“映窗丝柳袅烟青”,透过窗子,看见的是杨柳依依。杨柳意象又是带着忆旧气息的。王昌龄《闺怨》有“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这里是第三怨。前三句隐含着三个“怨”,不露声色而写出了女子的孤独和对情郎的思念。
 “翠帘慵卷,约砌杏花零。”不言女子初醒慵懒,却言翠帘慵懒,这里写得很细腻。清况周颐《织馀偶述》:“‘约砌杏花零’,‘约’字雅炼。残红受约于风,极婉款妍倩之致。”这就有“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孟浩然《春晓》)的妙趣,落红堆叠,暗示昨夜雨疏风骤,与下面“暮天微雨洒闲庭”呼应。“莲凋月惨仪形”句,把思念导致的人的憔悴转嫁在花月上,移情于物,有物己互怜的作用。
 最终,思念怨恨终究迎不来远去的玉郎,唯有顾影自怜,无聊地拨弄自己的裙带,倚靠在云母装饰的屏风上。无言之叹,楚楚可怜。虽然屏风是华美的,然而这和杜少陵“零落依草木”“日暮倚修竹”(《佳人》)有何区别? 内心都是无倚的状态。(周游)
 

临江仙


 

鹿虔扆


 金锁重门荒苑静,绮窗愁对秋空。翠华一去寂无踪。玉楼歌吹,声断已随风。烟月不知人事改,夜阑还照深宫。藕花相向野塘中。暗伤亡国,清露泣香红。
 


 

莲石图 【明】陈洪绶 上海博物馆藏


 注释 ①“金锁”句:化自杜甫《哀江头》诗:“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葡为谁绿。”金锁:宫殿大门上的门锁。王建《华清宫感旧》:“公主妆楼金锁涩,贵妃汤殿玉莲开。”重门:按古制,帝王之居所门有九重。骆宾王《帝京篇》:“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②绮窗:装饰华美的窗户。③翠华:古代皇帝出行时,仪仗队中用翠鸟羽毛装饰的旗帜或华盖。④玉楼:装饰华美的楼阁,这里指帝王的居所。骆宾王《帝京篇》:“桂殿嵚岑对玉楼,椒房窈窕连金屋。”⑤人事:人间的世事。⑥夜阑:夜色深沉。
 鉴赏 此词所作的年代当是在后蜀亡国后,词中明言“暗伤亡国”。宋蔡居厚《诗史》也称:“虔扆工小词,伤蜀亡。”所作即是这首。
 重重宫门紧闭插上金锁,苑囿荒废已久,一派寂静,雕饰精美的窗子空对着天,天子的仪仗车驾离开后杳无踪迹,留下满庭寂寞。玉石堆砌的楼宇,曾经的歌吹不再,声音停断随风消散。烟云围拢着月亮升起,仿佛不知道物是人非,朝代兴替,在夜深时候还照耀着旧朝的深宫。荷花在野塘中相对无言,暗自感怀亡国之恨,清露滴在荷花花瓣上,仿佛是那红瓣在垂泪。
 这首词抒发了一个亡国之臣描摹故国宫苑清冷夜晚的伤感,后代多以为其有《黍离》之叹。明杨慎云:“故国黍离之思,令人默然。”(《花间集评注》引)清陈廷焯也认为它有《黍离》《麦秀》之悲。词中选取的月照故宫的意向,在前代已有先例。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李太白诗‘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已开鹿词先路。”且后人论词,喜拿此词与后主《浪淘沙》比较,两个作者,一是亡国之臣,一是亡国之君,二者却有相似的境遇。后代词人比照品对后,多以为鹿词优于后主词。李冰若言:此阕之妙,妙在以暗伤亡国托之藕花。无知之物,尚且泣露啼红,与上句烟月“还照深宫”相衬而愈觉其悲惋。其全词布置之密,感喟之深,实出后主“晚凉天净”一词之上。
 细细品味,这首词的最大优点在于融有情于无情之物上。非独烟月拟人,绮窗也是带着愁绪的,藕花更是伤感而流泪。深宫中的旧物都蒙上了亡国的耻辱和忧伤,一派肃穆。正所谓无情有恨,各极其妙。绮窗、烟月、藕花各自的恨不同,表达的方式亦不同。这是词人的高妙之处。
 从语言用字上看,描摹宫室,自然少不了金玉之气,“金锁”“重门”“绮窗”“翠华”“玉楼”都是这样的字眼,显得高贵不俗,这是旧王朝的门脸,亡国后所剩的最后尊严。然而这首充盈金玉字眼的词却不能给人富华的气息。我们感受到的是清冷。整首词没有出现一个人,翠华离去了,玉楼上歌吹也断了,词人只能把生命赋予清冷的窗,凄迷的烟月,深塘独叹的藕花,却没有赋予金玉气重的陈旧宫室,这些亭台苑囿虽然华丽,但已经成为了虚空的躯壳,无法承载什么了。这种清冷气使得这首宫词的格调稍异于从前宫词的浮淡,是所谓宫词发展的一变。(周游)
 集评 清·许昂霄:“曰‘不知’,曰‘暗伤’,无情有恨,各极其妙。”(《词综偶评》)
 清·谭献:“哀悼感愤。”(《复堂词话》)
 清·陈廷焯:“深情苦调,有黍离、麦秀之悲。”(《云韶集》卷一)
 清·况周颐:“其《临江仙》含思凄惋,不减李重光‘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之句。”(《餐樱庑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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