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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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传记:寻寻觅觅

寻寻觅觅夜色缱绻,万籁俱寂,素月高悬,晚风吹过,带下了一串串的胭脂泪。罗帏凄清,红烛泪下,炉烟缭绕,莲花漏转,在这样的天空下,闺阁重帐内,夜夜如斯,她便是如此虚耗着自己生命,寂寂地坚持着守望的姿势。一枕黄粱春梦,注定了这一生的孤孑。往日恩爱的种种诺言,已无法成全,所有的风月情意骤成昨日事,衣带渐宽亦已唤不来他的回眸,她终于明白,彼此之间,已经隔了生死!寻寻觅...

寻寻觅觅

夜色缱绻,万籁俱寂,素月高悬,晚风吹过,带下了一串串的胭脂泪。罗帏凄清,红烛泪下,炉烟缭绕,莲花漏转,在这样的天空下,闺阁重帐内,夜夜如斯,她便是如此虚耗着自己生命,寂寂地坚持着守望的姿势。一枕黄粱春梦,注定了这一生的孤孑。

往日恩爱的种种诺言,已无法成全,所有的风月情意骤成昨日事,衣带渐宽亦已唤不来他的回眸,她终于明白,彼此之间,已经隔了生死!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声声慢》

此篇《声声慢》,当是我读清照的《漱玉词》的第一首吧!少时反复诵读,朗朗上口,只道是词人寂寞心境的写照,感觉甚至有些曼妙。殊不知,伤心人道伤心事,不过是欲说还休的难言之痛。既然描不出伤心的轮廓,唯缄口不语,让寂静的辰星,在沉默的黑暗中慢慢坠落。

秋是最恼人的季节,举目处,皆是萧索凄寒的光景。天意昏暝,离人的鬓上渐渐消退了韶光的痕迹,萧萧的白霜涌动起心中愁云。稍一分神,恍惚间再见斯人依然在身畔,赌书泼茶,笑声犹在。她便是这样把记忆收整成沉重的行囊,奈何纷繁的世间,却再无安身的地方了。

画地为牢,竟装不下她溢满心怀的哀念。梦与醒之间,是亘古苍茫的风烟,隔成一道不可企及的岸。谁,在冥冥召唤?难道,只有度过莲华盛放的红尘,方能守得灵魂的归处?只是,漫漫轮回,是否还有相知相爱的缘分?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凄神寒骨,悄怆幽邃之境。她沿着时光的长河,张皇寻觅那些散落一地的片段。支离破碎的细节,沾染了极致的忧伤。一个柔婉而又坚忍的女子,在生死别离之前,顿然失了方寸。

开篇这七对叠字,仿佛预示了她斑驳的余生,在寂冷的日子里,渐次剥落。又是哀怜的哼调,惊醒华胥一梦,如泣如诉,让人不忍卒闻。

宋代张端义在《贵耳集》赞评词句“乃公孙大娘舞剑手”。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中也说:“起头连叠七字,以一妇人,乃能创意出奇如此。”明吴承恩也对此表示过欣赏:“易安此词首起十四叠字,超然笔墨蹊径之外。岂特闺帏,士林中不多见也。”清徐釚在《词苑丛谈》中说:“首句连下十四个叠字,真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也。”

古往今来对此开篇十四叠字的称赞数不胜数,其精思巧构,寻常数语,并无雕琢的痕迹,却构架了鲜明强烈的意境,增强了遣词的感染力和情绪冲击,在不知不觉中把读者引领进她的世界,幽咽凄楚,肠断心碎。

这种写法,后人多有效仿,元代乔梦符作《天净沙》云:“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宛转跌宕,随情而发,却不如易安十四叠字的自然妥帖。清代陆以湉还说:“大抵前人杰出之作,后人学之,鲜有能并美者。”一笑……

正是乍暖还寒的暮秋时节,离愁别苦,最难将息。前尘往事落在心上,似重犹轻,似真犹假。她感觉自己被放逐在荒野之上,彷徨无助,只听杜鹃啼血,声声切切,却不见斯人魂兮归来,唯任心绪零落,迷乱在这孤寂的人世。

上穷碧落下黄泉,她该追往何处,才能再看他一眼,只一眼?

从此,生死两茫茫,一切的情意,都已经来不及了……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晓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秋晨的晓风,急骤忽烈。取三杯两盏淡酒,是为了取暖,还是为了遣愁?可惜,再浓烈醇香的酒,落入口中,也不过寡淡无味。酒,不能唤回那些菲薄的幸福,也无法缓解刻骨的悲伤,消减不了生死碾过心头的剧痛。

也罢,也罢……

忽地抬头,见南飞的雁儿,不知是否衔着北方故乡的讯息?仔细辨认,似乎正是当年飞往的雁,其时,故人尚在,又是相濡以沫的美好。也许,雁儿还记得,旧时的恩爱,或是“好把音书凭过雁”的日子,总是有着希望。

而今,雁似若旧时雁,人却何在?音书无处可托,一段黄泉路,相隔着彼处的悼念,是连高飞的雁儿也无法送达的绝望。蹉跎岁月,终是要归于尘土的,只是,何以他走得如此匆忙?忘川河畔,连回头也成了不可能的夙愿,就这么留下了她,守着一段已了的缘,做着荒唐的梦。

征鸿过尽,可怜她的世界,重回沉寂……

满地黄花,遍目残碎的生命,搁浅在流光的某个章节里,是她余生走不出的劫。憔悴的容颜,暗自神伤,有谁愿意为这破败的光景,暂留一下匆匆的脚步?枯槁凋零的心,在静静飘浮,仿佛那盛开的芳菲,不过是前生的故事。

没有永恒的颜色,那摇曳在枝头的美丽,一旦落入尘土,便成了干涸的灵魂,没有泪水,没有期盼……曾经一往情深的双眸失去了光彩,只有慵懒的骨躯,透着无奈。

她便是一个蹲守在荒原上佝偻的身影,迟暮的年华,犹如放眼一地的残花,“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明诚,若你看见,可会心疼?

人去也,织就鸳鸯,各散分飞……

一个人,茕茕孑立于窗前,长日漫漫,如何能守得天黑,熬过又一日?明诚故去,清照更似已随他走至生命的尽头,余下的光阴,日复一日,她又该怎么度过?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一句浅白平易的话,却似神工,又再引得后人一再惊叹。以“黑”字成韵,也确实是险,张端义说:“‘黑’字不许第二人押,妇人中有此文笔,殆间气也。”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雨打梧桐,一叶叶,一声声,倒更像离人的泪水,点点落在心头。此景可悲,此情可悯,愁深更难耐。

“到黄昏”,是对上句“独自怎生得黑”的回答。终于熬过了一昼,芳华过尽,人也黄昏……

爱别离,损却的是她怎样的年华?暗自垂泪,浥湿脸上胭脂。风吹帘动,不过只是心动。滚滚红尘,那些深深浅浅的过往,在时光的深处馨香如昨。

玉箫旧约,已成云烟,寂寞未央,独自缱绻。想前尘若梦,落入满袖忧伤。红绡帐内,只剩永远的孤清。

月隐花残,这一世,已经生生错过。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她说,此情此景,怎是一个“愁”字可概括得尽?于是,一个“愁”字,点明了词旨,更把前文所表达的怅惘清绝的寂寥之情推向了一个高潮。淡酒、晓风、北雁、黄花、梧桐、细雨,原来,不过是一个“愁”字。一字一泪,凄婉哀寂,读者无不恻然动容。

清代刘体仁赞叹道:“‘怎一个愁字了得’,深妙稳健,不落蒜酪,亦不落绝句,真此道本色当行第一人也。”

思君如流水,人远天涯近。

怅然无望的一时风月,已随岁月凋残。在尘世一隅,孑然一身,苦苦守着那些曾经属于彼此的故事。刻在岁月里斑驳的记忆,每当回望,都已变得苍白。在你的眼眸深处,只留下了他当年温和的一笑……

清照,等到沧海桑田,你可等得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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