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魂志》(小说故事梗概_内容介绍)

志怪小说集。隋颜之推撰，三卷，历代史志均有所著录。《崇文总目》作《还冤志》、《直斋书录解题》又作《北齐还冤志》二卷。其他还有称《还魂记》、《还冤记》、 《怨魂志》的，实是一书。今所常见的版本有《宝颜堂秘笈》本、 《续百川学海》本、 《唐宋丛书》本、《五朝小说》本、 《说郛》本、《古今说部丛书》本等，均为一卷，三十五篇。吴增祺《旧小说》甲集辑二十四篇，不分卷，其中有四篇不载流行本。又《法苑珠林》、 《太平广记》征引此书遗文，亦多有不见今本者，知其在流传中已散佚不少，今本已非此书原貌。

该书作者熟悉历史，又笃信佛教，书中所记报应故事大都附会历史和现实中的人物和事件。今本所载，晋宋间事较多，《珠林》、《广记》征引又有梁、陈和北齐、北周间事。据此，今人或有以为其成书约在隋世。

《冤魂志》属于“释氏辅教之书”，书中宣扬善恶报应，把一些悲剧故事处理为喜剧结局，有浓重的宗教迷信色彩。但另一方面，作者在叙述故事、评价人物时，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善恶观念，涉及到社会上的各种问题，颇能反映封建社会的某些历史真实，表现了积极进步的思想意义。书中的故事按其内容大致可分为下面几类：

第一、反映上层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和斗争的有《张祚》、《邓琬》、《萧嶷》、《元微》、《窦婴》、《王敦》、《桓温》、《姚苌》、 《李雄》、 《司马宣王》、《夏侯玄》、《庾亮》等条。这些故事记皇帝宗室骨肉相残，大臣弄权陷害忠良，军阀据险专横跋扈，颇能见出上层统治者之间争权夺利以致祸国殃民的本质特点。

第二、反映下层人民、士人反抗封建剥削和压迫的冤报故事有《太乐伎》、 《鹄奔亭》、《王忳》、 《支法存》、 《羊��》、《王范》等条。其中《太乐伎》又载祖冲之《述异记》， 《鹄奔亭》源出于《列异传》和《搜神记》。另据《太平广记》征引《弘氏》*、 《张绚》两条较好，兹引《张绚》条如下：

梁武昌太守张绚，尝乘船行。有一部曲，役力小不如意，绚便躬捶之。杖下臂折，无复活状，绚遂推江中。须臾，见此人从水而出，对绚抚手曰： “罪不当死，官枉见杀， 今来相报。”即跳入绚口。因而得病，少日而殂。

故事中的部曲，是当时社会上的最下等人，既无生活保障，也无人身自由。此人生时遭受毒打而不敢反抗，死于非命之后，鬼魂便来报仇。这种惩罚恶官的做法，反映作者的是非善恶观念，代表了下层人民的意愿。《弘氏》一则记梁武帝为建寺院，宣意有司，搜括民间木材。曲阿富户弘氏，为此遭受南津校尉孟少卿诬陷，被置于死地，其家木材，亦被充建寺用。篇末写弘氏的鬼魂一一报仇，就连梁武帝的寺院也未能幸免，真是彻底干净。这篇故事奇就奇在它不仅惩罚了残暴卑鄙无耻的官吏，而且一把天火烧毁了寺院，既嘲弄了昏瞆的梁武帝，对法力无边的佛主，也表示了大不敬。

第三、揭露封建统治者枉杀无辜的罪行，如齐桓公杀公子彭生，吴王夫差杀公孙圣，刘毅杀牧牛寺僧主等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于吉》、 《王济》也属于此类故事，兹引《王济》如下：

汉时王济，左右尝于暗中就婢取济衣物，婢欲奸之，其人云不敢。婢言：“若不从我，我当大叫。”此人卒不肯，婢遂呼云：“某甲欲奸我。”济即令人杀之。此人具自陈诉，济犹不信，故牵将去，顾谓济曰： “枉不可受，要当讼府君于天。”后济乃病，忽见此人语之曰： “前具告，实不见理，今便应去。”济数日卒。

孙策杀于吉，是出于才能上的妒忌;王济杀左右人，则是由于偏听偏信，不察真情，两者都揭露了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带来的严重后果。今天看来，对于我们认识社会上的某些官僚主义作风，仍有借鉴意义。

第四、惩罚社会上的坏人坏事，如《诸葛覆》条写图财害命的何法曾;《张鹿》条写其酗酒失性杀挚友; 《吕庆祖》条写无主叛逆杀主的教子; 《徐铁臼》*条写虐待前妻子铁臼的后母陈氏等，都是封建社会中颇有典型意义的社会渣滓，是剥削阶级意识腐化人们心灵的产物。再有《张稗》条：

宋下邳张稗者，家世冠族，末叶衰微，有孙女，殊有姿色。邻人求聘为妾，稗以旧门之后，耻而不与，邻人愤之，乃焚其屋，稗遂烧死。其息邦先行，不知，后还，亦知情状，而畏邻人之势，又贪其财而不言，嫁女与之。后经一年，邦梦见稗曰： “汝为儿子，逆天不孝，弃亲就怨， 潜同凶党。”捉邦头，以手中桃杖刺之，邦因呕血而死。邦死之日，邻又见稗排门直入，张目攘袂曰： “君恃势纵恶，酷暴之甚，枉见杀害，我已上诉，事获申雪，却后数日，令君知之。”邻人得病，寻亦殂殁。

这个故事中几乎没有一个正面人物：张稗以冠族之后蔑视新贵，表现了失势后的特权阶层中人物的虚荣心理。张稗的儿子张邦，畏势贪财，弃亲就怨。邻人则是恃势纵恶，苛酷暴虐。三个人物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尽管作者对张稗这个没落阶级的代表人物有些同情，但故事结局本身所揭示的社会道德观念，却是有积极进步意义的。

总之《冤魂志》为我们描绘了我国早期封建社会比较广阔的社会图景。它所揭示社会人生的是非、好坏、善恶准则，远远超出了“释氏辅教书”惩恶扬善的教训意义。它的思想价值，是同时期其他此类书不可比并的。

《冤魂志》作为小说艺术，在写法上也大有可称道之处。《太平广记》卷一二○载有本书一段故事说：

江陵陷时，有关内人梁元晖，俘虏一士大夫，姓刘。此人先遭侯景丧乱，失其家口，唯余小男，始数岁，躬自担负，又值雪泥，不能前进。梁元晖监领入关，逼令弃儿，刘甚爱惜，以死为请。遂强夺取，掷之雪中，杖棰之下，驱蹙使去。刘乃步步回顾，号叫断绝。辛苦顿毙，加以悲伤，数日而死。死后，元晖日见刘伸手索儿，因此得病;虽复悔谢，来殊不已。元晖载病，到家而卒。

全篇仅仅一百三十六字，叙述一个逼人弃子的场面，动人心魄;刻画残忍的梁元晖形象，令人切齿。社会动乱，士大夫刘尚遭如此屈辱，广大人民的苦难更可想而知。这种以一当十的选材方法，和直述白描的表现手段，大大增加了故事的真实感和感人的艺术魅力。作者身经乱世，也许曾目睹过此种情景。可贵的是作者用简炼的笔墨把这种情景呈现在读者面前，使读者也如亲临其境。

甚为可惜的是，这样一部思想和艺术独具特色的小说作品，至今无人加以整理。这恐怕和它在我国小说史的研究中未得到足够的重视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