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纸钱

漫谈纸钱

清明到了，照俗例家家户户要下乡去扫墓，算是对于祖先一年一度的纪念，扫墓的时候，又免不了在坟顶上挂一串纸钱，咱们就来谈一谈纸币吧。

自从货币流通以来，人类的生活，就没有一天能离开货币。原来阴间的一切，都是出于人们想象出来的，所以自从货币流通以后，墓中的陪葬物，除了日常用具以外，也少不了货币。向来人们认为人死以后，在阴间的生活，如同在人间一样，所以阳间通用什么货币，人们也就给鬼神用什么货币。古墓中出土的古物，大多是古人准备给死人应用的器物，同样的，出土的古钱，也都是古人准备给死人化用的。富贵人家财力富裕，可以拿实用的器物和市面上通用的货币埋入墓里，贫苦人家没有这样的财力，于是代用品就发生了。最初的代用品，大概是陶制的，后来又改用纸的，我们在汉唐的古墓中，往往发现许多陶制的冥器，都是当时实用的器物的模型，就是这个缘故。新的冥器，宋代以后就很风行，一直到现在，这个风习，也还不能革除。

在战国时代，楚国已通行黄金制成的货币，上面往往有“郢爰”二字，在安徽寿县曾有出土，因为寿县就是古代的寿春，原是战国末年楚国的都城。最近在长沙战国时代的楚墓里，又曾发现了一大堆陶制的货币，式样和寿县出土的金币完全相同，也有“郢爰”等字样，而且还涂有黄色的粉末，想来这就是一种冥币，就是金币的代用品，准备给死人使用的。此外陶制的“大泉五十”“五铢”等冥币，在古墓中也都发现过，足见陶制的冥币，从战国起一直到汉魏南北朝，都很流行。纸钱的应用，据唐代封演所著的《封氏闻见记》，是起源于南北朝时代的，用纸来制作的冥币，想来就是代替陶制的冥币的，如同宋以后用纸来扎冥器，来代替唐以前陶制的冥器一样，因为用纸币造冥器，比起陶制的，又省事多了。

当铜器通行的时候，人们制造出陶制或纸制的冥钱，等到金银制的元宝通行，人们又制造出纸元宝作为冥币。等到银元通行，人们又制造出纸银元作为冥币，等到钞票发行，冥国银行也发行钞票了。等到通货膨胀，钞票票面的数字增大，冥国银行也同样地通货膨胀了，冥国的货币政策竟是阳间的人作主，你说它在阴间究竟有用没用呢？风俗往往是守旧的，现在银元早已禁止流通，纸银元也还有人送给死人去应用，元宝早已绝迹，人们敬神祭祖也还用纸元宝，孔方兄早已没有购买了，可是人们上坟去，还是要挂纸钱。你说它在冥国是不是还通用的呢？

“纸钱纸钱谁所作？人不能用鬼行乐。”咱们就来吟诵家日新所作《纸钱诗》来作结吧！

（原刊《远风》1947年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