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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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名士派

论名士派名士派的性质据说,当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大雪,梦中醒来,起床开窗酌酒,四望皎然,便起来彷徨地踱着方步,吟咏着左思的招牌诗,忽然想起来老友戴安道,就在半夜乘了小船去拜访,到黎明时赶到忽而原船乘回,没去会谈。他说:“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不必再拜客了”。当王徽之过吴中的时候,有一家人有着一个很好的著名的竹园,主人知道他定必前往欣赏,于是打扫...

论名士派

名士派的性质

据说,当王徽之住在山阴的时候,有一天夜里大雪,梦中醒来,起床开窗酌酒,四望皎然,便起来彷徨地踱着方步,吟咏着左思的招牌诗,忽然想起来老友戴安道,就在半夜乘了小船去拜访,到黎明时赶到忽而原船乘回,没去会谈。他说:“吾本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不必再拜客了”。当王徽之过吴中的时候,有一家人有着一个很好的著名的竹园,主人知道他定必前往欣赏,于是打扫门庭,准备殷勤招待。果然他闻名来了,哪知道他一进门,直往竹园,欣赏了一会,回头便要出门,使主人异常难堪,只得唤仆人把门关住,不让他出去,他才留坐下来,尽欢而去。这些就是十足的名士派作风。名士派的行动,大多是穷情极意,放浪不羁,一切就兴之所至,完全为感情所驱使,毫不受理知的约束,把感情的冲动,自然地流露无遗。他们的好处,就是没有虚伪,没有故意造作的地方。而他们的坏处,就是废弃了社会上原有的规律,顾不到国家的纪纲,不能为国家社会服务,算不得一个有用的公民。南朝宋代的后废帝曾在夜里到“新安寺”去偷狗,杀来吃,醉罢回来被人杀害;齐代的东昏候也曾捕鼠达旦。这些“夜往偷狗”和“捕鼠达旦”的行径,还不就是“雪夜访友”一样的玩意儿,不过比较上更荒唐了些。这样荒唐毕竟不像个样子,怎能成为执政者?终于走上了毁灭之路。事实上名士派只能在文学上、艺术上有所发展,因为文学和艺术本来是情感的表现。但也只限于浪漫主义和自然主义的。如果想要在任何国家或社会的事业上有所建树,必然要失败的。

名士与官僚的对比

我们常听到人们批评人家,或说是名士派,或说是官僚派。官僚派的作风就恰恰和名士派相反。名士派没有虚伪,任情流露,不讲求仪表。而官僚派只讲究仪表,讲求虚伪,专做表面工作,专做宣传工作,做事只是敷衍,而待人接物那就非常讲究,对上唯恐不恭,对下则唯恐架子不大,失了威仪,在交际场中也八面圆通,对付每一个有每一种的情态,对每一个人说话各有一种客套,空敷衍,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有第一等的本领,这些都和名士派适得其反。官僚派的作为,固然是要不得,因为他们并不真在办“事”,只是在应付“人”。而名士派也何尝要得?因为名士派既不能应付“人”,也办不成事。

名士代表□的皇帝

在中国历代皇帝中,隋炀帝可说是个最著的名士派,他很以文学自负,常说:“设令朕与士大夫高选,亦当为天子矣”。甚至朝臣竟有因文词见忌而死的,当薛道衡死时,隋炀帝便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当王胄死时,炀帝也说:“‘庭草无人随意录’,复能作此语否?”隋炀帝不但对朝臣的生死,当作儿戏,对于自己的生死,也抱着不在乎的理论。他游幸江都的时候,天下已乱,他遍游台馆,非夜不止,汲汲顾景,惟恐不足,一天,忽然引镜自照,回头对萧后说:“好头颈谁当斫之”。萧后惊问其故,他便笑道:“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后来乱贼攻击皇宫,他从容对贼说:“天子死自有法,何得以加锋刃,取鸩酒来。”贼不允许,他就自解练巾而缢杀。这种毫不在乎的理论,惟恐游乐不足论的情态,真是达到了名士派作风的最高峰,其误国失国是必然的。

如何对付名士官僚

在今日,我们要根绝官僚派的作风,同时也要根绝名士派的作风,这样一切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经济建设才能有效地开展。官僚政治的病根,有人说因为有“官僚菌”在作祟,其病象就是对仪表形式无可遏止的渴求,不能切实办事。而名士派的病根,就在任情无可遏止的放浪。我们唯有提倡工作效率,才能根绝这些弊病。

(原刊上海《民国日报·觉悟》1946年1月18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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