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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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列传》经典散文与赏析

伯夷列传伯夷列传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

伯夷列传

伯夷列传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艺​‍‌‍​‍‌‍‌‍​‍​‍‌‍​‍‌‍​‍​‍‌‍​‍‌​‍​‍​‍‌‍​‍​‍​‍‌‍‌‍‌‍‌‍​‍‌‍​‍​​‍​‍​‍​‍​‍​‍​‍‌‍​‍‌‍​‍‌‍‌‍‌‍​。《诗》、《书》虽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尧将逊位,让于虞舜​‍‌‍​‍‌‍‌‍​‍​‍‌‍​‍‌‍​‍​‍‌‍​‍‌​‍​‍​‍‌‍​‍​‍​‍‌‍‌‍‌‍‌‍​‍‌‍​‍​​‍​‍​‍​‍​‍​‍​‍‌‍​‍‌‍​‍‌‍‌‍‌‍​。舜、禹之间,岳牧咸荐,乃试之于位,典职数十年,功用既兴,然后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统,传天下若斯之难也。而说者曰,尧让天下于许由,许由不受,耻之逃隐。及夏之时,有卞随、务光者。此何以称焉?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盖有许由冢云。孔子序列古之仁圣贤人,如吴太伯、伯夷之伦详矣。余以

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

孔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轶诗可异焉。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于是伯夷、叔齐闻西伯昌善养老,“盍往归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载木主,号为文王,东伐纣。伯夷、叔齐叩马而谏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义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由此观之,怨邪

非邪?

或曰:“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独荐颜渊为好学。然回

也屡空,糟糠不厌,而卒蚤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杀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党数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此其尤大彰明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轨,事犯忌讳,而终身逸乐,富厚累世不绝;或择地而蹈之,时然后出言,行不由径,非公正不发愤,而遇祸灾者,不可胜数也。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

非邪?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故曰:“富贵如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举世混浊,清士乃见。岂以其重若彼,其轻若此哉?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贾子曰:“贪夫徇财,烈士徇名,夸者死权,众庶冯生。”“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伯夷、叔齐虽贤,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虽笃学,附骥尾而行益显。岩穴之士,趋舍有时,若此类名堙灭而不称,悲夫!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

说明

文章简要记述了孤竹君之二子伯夷、叔齐的事迹,歌颂了他们注重节义的高尚品质,并就二人的不幸遭遇,对福善祸淫的传统天道观提出尖锐的质疑。

本文第一段,作者将许由、卞随、务光等人事迹作为陪衬,以反问句“余以所闻由、光义至高,其文辞不少概见,何哉”,含蓄地指出伯夷、叔齐二人名垂后世,是与孔子的颂扬分不开的。接着作者便简要叙述了二人的事迹,随即又反问道:“由此观之,怨邪非邪?”否定了孔子认为二人“死而无怨”的看法。

文章第三段,作者又以伯夷、叔齐、颜渊与盗跖作比,质问道:“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积仁洁行如此而饿死!”颜渊好学而早夭,“天之报施善人,其何如哉?”而“盗跖日杀不辜”却“竟以寿终,是遵何德哉?”最后作者说:“余甚惑焉,傥所谓天道,是邪非邪?”所举皆为古人,而控诉的实际上是当时的社会现实,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含冤遭祸在内。篇末,作者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对留名后世之难发出感慨,再次指出即使是伯夷、叔齐这样的高士,也须“得夫子而名益彰”;颜渊也是“附骥尾而行益显”,与开头言卞随等之默默无闻一段遥相呼应。

本文是《史记》七十篇列传中第一篇。由于史料的缺乏,它不同于一般的以记叙为主的列传,而是以抒情议论为主。作者杂引经传,纵横变化,含蓄地提出了尖锐的问题,否定了传统的天道观,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对不合理社会现实的不满。这样的史传写法,在班固以后的正史中是找不到的。

集评

杨慎曰:《伯夷传》之妙在诞​‍‌‍​‍‌‍‌‍​‍​‍‌‍​‍‌‍​‍​‍‌‍​‍‌​‍​‍​‍‌‍​‍​‍​‍‌‍‌‍‌‍‌‍​‍‌‍​‍​​‍​‍​‍​‍​‍​‍​‍‌‍​‍‌‍​‍‌‍‌‍‌‍​。古人精神,使人于若不可寻处得之,必欲强令词义相属,便失之矣。

——《古文分编集评·三集》卷八

林云铭曰:此篇人无不读,读者无不赞其妙。至问其立言之意,则茫然也。盖此篇为列传之首,作者以为,上下千古,岂无逃让高义如夷、齐其人者,即虞、夏间所称许由、随、光辈,在六艺既无所考信,又未经圣人论定,虽有所传之言、所见之冢,总属疑似,欲为之立传,不可得也。惟吴太伯、夷、齐轶事,得夫子序列之言,纵不见于六艺,其人品确有可据者,故列传中以伯夷为首,即世家中以吴太伯为首之意耳。但夫子言伯夷无怨,而世俗所传《釆薇》轶诗,有“命衰”之词,又稍涉于怨,与夫子所言不合,似世俗所传之诗亦未必真也。若就常理而论,以伯夷善行如彼,自不应饿死首阳,宜其有怨。不知天道与善之说,本不可恃,如颜之夭、跖之寿,古今往往如此。揆伯夷之志,惟有行法俟命,不以命衰改节,饿死亦所甘心,自当以夫子“无怨”之言为正也。然伯夷得夫子之言,名垂后世,气类相感,似非偶然;不然,亦等于由、光辈湮没于岩穴间,吾亦不能为之立传矣。今圣人往矣,闾巷砥行者必不能自传,虽欲立名,非借有闻达者相推引,何以见于后世?盖立名如是之难也。伯夷首阳之名,岂非幸哉!篇末不用赞语,盖合传赞为一篇,纯用虚笔,故反复援引,错综变化,致读者目迷五色,当于承接转换处细绎之。

——《古文析义·初编》卷三

唐应德曰:此传如蛟龙,不可捕捉,势极曲折,若断若续,超妙入玄。刘才父云:《伯夷传》可谓神奇。

——《古文分编集评·三集》卷八

董份曰:史公言伯夷、叔齐不能无怨,惟得孔子言之故益显;若由、光义至高而不少概见,故后世无闻焉。是以砥行立名者必附青云之士也。此一篇大意。若不如此,则首尾似不相贯,而引由、光事少味矣。

——《古文分编集评·三集》卷八

吴汝纶曰:自“君子疾没世”以下,《索隐》、《正义》皆言史公微见己之撰著为立名意,其说是也。此收束乃借闾巷之附人而传者作结,神远而意深。

——《吴挚甫先生评点史记》卷六十一

钱锺书曰:此篇记夷、齐行事甚少,感慨议论居其泰半,反论赞之宾,为传记之主。马迁牢愁孤愤,如喉鲠之快于一吐,有欲罢而不能者;纪传之体,自彼作古,本无所谓破例也。

——《管锥编》页三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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