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山公九锡文^①

袁淑

若乃三军陆迈^②，粮运艰难，谋臣停算，武夫吟叹​‍‌‍​‍‌‍‌‍​‍​‍‌‍​‍‌‍​‍​‍‌‍​‍‌​‍​‍​‍‌‍​‍​‍​‍‌‍‌‍‌‍‌‍​‍‌‍​‍​​‍​‍​‍​‍​‍​‍​‍‌‍​‍‌‍​‍‌‍‌‍‌‍​。尔乃长鸣上党^③，慷慨应官，崎岖千里，荷囊致餐，用捷大勋，历世不刊^④：斯实尔之功者也​‍‌‍​‍‌‍‌‍​‍​‍‌‍​‍‌‍​‍​‍‌‍​‍‌​‍​‍​‍‌‍​‍​‍​‍‌‍‌‍‌‍‌‍​‍‌‍​‍​​‍​‍​‍​‍​‍​‍​‍‌‍​‍‌‍​‍‌‍‌‍‌‍​。音随时兴，晨夜不默，仰契玄象^⑤，俯漏刻^⑥，应更长鸣，毫分不忒^⑦；虽挈壶著称^⑧，未足此德：斯复尔之智也​‍‌‍​‍‌‍‌‍​‍​‍‌‍​‍‌‍​‍​‍‌‍​‍‌​‍​‍​‍‌‍​‍​‍​‍‌‍‌‍‌‍‌‍​‍‌‍​‍​​‍​‍​‍​‍​‍​‍​‍‌‍​‍‌‍​‍‌‍‌‍‌‍​。若乃六合昏晦^⑨，三辰幽冥^⑩，犹亿天时，用不废声：斯又尔之明也。青脊绛身，长颊广额，修尾后垂，巨耳双磔^⑪：斯又尔之相也。嘉麦既熟，实须精面，负磨回衡，迅若转雷，惠我众庶，神祇获荐^⑫：斯又尔之能也。尔有济师旅之勋，而加之以众能，是用遣中大夫闾丘骡，加尔使衔勒大鸿胪斑脚大将军宫亭侯^⑬。以扬州之庐江^⑭、江州之庐陵^⑮、吴国之桐庐^⑯、合浦之朱庐^⑰，封尔为庐山公。

【注释】

①九锡：古代帝王尊礼大臣所给的九种器物，有衣服、朱户、纳陛，舆马、乐则、虎贲、斧钺、弓矢、秬鬯等。西汉末年王莽建立新朝前先加九锡，后来魏晋南北朝掌政大臣夺取政权、建立新朝前，都加九锡，已成为一种丑恶的例行式的演出。作者袁淑，字阳源，陈郡人。少好属文，官至左卫率，当宋文帝的儿子刘劭准备弑父时，他进行规谏，结果被刘劭杀害。②陆迈：陆上行军。③上党：郡名，晋代治所在潞城（今属山西）。春秋时为赤狄潞子国。④不刊：不磨灭。⑤玄象：天象。日月星辰，在天成像，故名。⑥漏刻：即漏壶，古时一种计时仪器。⑦忒（tè）：差误。⑧挈壶：即挈壶氏，官名。主管挈壶水以漏，以准确报时。属《周礼·夏官》之属。⑨六合：天地四方总称六合。⑩三辰：指日、月、星。⑪巨耳：长耳朵，驴的特征之一。磔（zhé）：毛发开张。⑫神祇（qí）：神灵。祇，地神。⑬大鸿胪（lú）：赞礼宫。宫亭：《水经注》称庐山下有神庙，号“宫亭庙”，所以澎湖又有宫亭之称。⑭扬州：古时九州之一。《尚书·禹贡》：称淮河与大海一带为扬州。《尔雅》则称“江南曰扬州”。庐江：郡名，治所在在舒（今安徽庐江西南）。⑮江州：西晋元康元年（291），分荆、扬二州置州。治所在豫章（今江西南昌），后治所屡次变迁。东晋时辖境相当于今天江西、福建两省，及湖北、湖南的部分地区。庐陵：旧县名，故城在今江西吉安县境。⑯吴国：指春秋、战国时的吴国或指三国时的吴国均可。桐庐：县名，在今浙江省。⑰合浦：郡名，治所在今广东合浦县东北。朱庐：也作朱卢、珠崖，朱崖，县名。故城在今广东省琼山区东南。

【赏析】

这是一篇令人哑然失笑而又含意新警、情趣横生的幽默滑稽小品文。

首先要明了“九锡”一词。这是古时人臣所能得到的最盛大的尊荣了，但从王莽开始，曹操、司马昭等获此殊荣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把它作为篡权夺位的前奏。袁淑所生活的南朝宋的开国皇帝宋武帝刘裕在篡晋前也这样干过。“九锡”听上去很荣光，但熟知内情的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有“九锡”，自然也就有了许多为此而撰写的“九锡文”，这类文字多以冠冕堂皇的字句公开为受九锡者涂脂抹粉，令人恶心​‍‌‍​‍‌‍‌‍​‍​‍‌‍​‍‌‍​‍​‍‌‍​‍‌​‍​‍​‍‌‍​‍​‍​‍‌‍‌‍‌‍‌‍​‍‌‍​‍​​‍​‍​‍​‍​‍​‍​‍‌‍​‍‌‍​‍‌‍‌‍‌‍​。袁淑的这篇《驴山公九锡文》正是针对那些无耻政客、文人及九锡文的一种反嘲。他把这类煌煌典雅文章竟用在禽兽身上，岂不是对那些文人、政客开了一个莫大的讽刺玩笑吗？

在文中，作者寓庄于谐，看似玩世不恭，其实一针见血，他的一腔愤怒全寄寓在这篇文章中。就大而蠢而言，受九锡者与驴子并无区别。但作者并未直写驴之蠢笨，而是反写驴之精明，表面上为驴子歌功颂德，一口气为它列出了五大功勋！反讽之强烈，无以复加。

另外，作者为了切合驴音，令人捧腹地杜撰出了诸如“闾丘”、“大鸿胪”、“桐庐”、“朱庐”、“庐山”等词；为了切合驴的形体特征，则以“衔勒大鸿胪斑脚大将军宫亭侯”为驴公的封号，实在是令人忍不住要大笑了。而作者尖刻的讽刺，也就含在这笑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