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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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邢夫人剑指何方

第四七五问邢夫人剑指何方邢夫人这个人心理有些问题,用王熙凤的话说,是“左性”,具体表现是:“禀性愚强,只知顺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聚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以为贾赦浪费,须得由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人不听的。”曹雪芹写人,往往好坏杂糅,绝不说好人绝对是好,说坏人绝对是坏。但是对于邢夫...
第四七五问

邢夫人剑指何方

邢夫人这个人心理有些问题,用王熙凤的话说,是“左性”,具体表现是:“禀性愚强,只知顺承贾赦以自保,次则婪聚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以为贾赦浪费,须得由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人不听的。”曹雪芹写人,往往好坏杂糅,绝不说好人绝对是好,说坏人绝对是坏。但是对于邢夫人也如对于赵姨娘,几乎就没说过一句好话。

她的贪婪克啬,有两件事可以证明,一件是邢岫烟住进大观园,王熙凤给她每月发二两银子的月例,这本来就是意外之举,应该属于贾政这边额外施恩。可是邢夫人硬要邢岫烟每月省出一两来,交给她的父母补贴家用。弄得迎春的奶妈抓住把柄,以此来要挟迎春。若是想照顾兄弟,你尽可自己拿出银子来贴补,何至于让邢岫烟去从自己的月例银子中省?

第二件事就是在第七十四回开头所写,她听说贾琏偷了老太太的金银器皿当了一千两银子,马上就来向他要二百两银子,说是过节用,实际上就是分润一些好处。搞得王熙凤拿了自己的首饰去当铺换钱给她送去。

“只知顺承贾赦以自保”,最典型的事例就是为鸳鸯说亲。贾赦看上了鸳鸯,连王熙凤都觉得过分,可是邢夫人却连劝都不劝,亲自去和鸳鸯说亲,贾母说她“你到也三从四德的,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他逼着你杀人,你也杀去?”最后被贾母当着众姊妹的面罚站,丢尽了脸面。

这种为人行事,也许与她的身份有关系。她是贾赦的续弦,民间叫作“填房”,较之“角夫妻”差了一等。她又没有生育,作为妻子,这是可以作为被休的理由的。更重要的是,从邢岫烟的窘迫状况来看,她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她因之与贾珍的太太尤氏有相同之处,都是续弦,都没有生育,家境都不怎么景气。因之二人行事也就相同,尤氏眼看丈夫与自己的两个妹妹胡闹,也不敢发一言。邢夫人则更甚一步,丈夫看上了哪个丫头,她就去说媒。但是从尤氏主持贾敬丧事来看,尤氏的办事能力反胜她一筹。

贾府的婚姻状况很奇怪,三个当家人,贾赦、贾珍的妻子出身都不怎么高贵,当然,也许他们的原配夫妻出身名门,续弦自然要差一些,一般的富贵人家不愿意女儿给人做“填房”。只有贾政,是原须原尾的原配夫妻,王夫人又是那样一种显赫门庭,这也许是贾政得以侍奉贾母居住荣禧堂正宅的一个原因。

邢夫人对于这种状况自然不会满意,遇事便要找茬子捣乱。王夫人也深知在这种状况下很难周旋,于是干脆把王熙凤夫妻调过来主持家政。王熙凤是王夫人的娘家侄女,自然是心腹,不会出大差。她又是邢夫人的儿媳妇,遇到事情,让他们一家子去捣乱,与自己毫无关碍。就是贾政不理家事,除了自身性情之外,他不愿与贾赦发生什么冲突,恐怕也是考虑之一。于是当王熙凤兴兴头头地干起了总管家娘子的美差之时,却不知道已经成为长房二房矛盾的焦点。两个婆婆,谁有了气都要拿她来出,尤其是邢夫人,对于这两个人可说恨之入骨。第七十三回邢夫人对迎春说:“总是你那好哥哥、好嫂子,一对儿赫赫扬扬,琏二爷、凤奶奶,两口子遮天盖日,百事周到,竟通共这一个妹子,全不在意。”当王熙凤知道她在迎春处,欲来侍奉时,她冷笑着说:“请他自去养病,我这里不用他伺候。”极其露骨地表现了这种愤恨之情。

她这样做,是在贾母亲自发动“专项整治”之后,迎春的乳母作为首犯要受到严惩,尽管林黛玉、薛宝钗等人为之求情,贾母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表面上是不给迎春面子,实际上是不给贾赦、邢夫人面子。迎春的乳母自然是贾赦门下之人,惩罚迎春的乳母,无异惩罚贾赦两口。邢夫人对此很是不平,她对迎春说:“如今别人都好好的,偏咱们的人做出这事来,什么意思!”恰在此时,她由傻大姐手中得到了绣春囊,她以为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她要利用这个绣春囊出一出胸中恶气。

那么她的剑锋所指到底是何人?

首先是王夫人。贾母刚刚抓了治赌的专项整治行动,如果此事让她知道,再搞一个“扫黄”专项行动,那么王夫人至少要负“领导责任”。

其次是王熙凤。绣春囊的所有者,头一个嫌疑人就是王熙凤,这是谁都能想到的,因为可能拥有这种东西的就只她一个人,她又经常到园子里去,很难避嫌。即使不是她的,是别的什么人的,她作为贾府内宅的总管,也难脱渎职之罪。

但是邢夫人做起来却是很有章法,她没有把这个事情向贾母汇报,却是让仆妇把绣春囊送给王夫人,她的剑锋没有直接指向王夫人,却是指向了贾宝玉。王善保家的对王夫人首先告发的就是贾宝玉身边的晴雯,她说:“别的都还罢了,太太不知道,头一个是宝玉屋里的晴雯,那丫头仗着他生的模样儿比别人标致些,又生了一张巧嘴,天天打扮的像个西施的样子,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骚眼睛来骂人。妖妖,大不成个体统。”王善保家的不过是一个仆妇,她再糊涂也应该知道,晴雯是贾宝玉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丫头中唯一的知己,给林黛玉传递手帕,就让她去,却避着袭人。她又是贾母派到贾宝玉身边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她绝不敢开手就状告晴雯,肯定是受了邢夫人的某种暗示,她才敢这样干。如果这一状告得成功,从怡红院搜出类似绣春囊的物件,那么邢夫人这一役可说大快生平,打击了王夫人自不必说,王熙凤素常也是对贾宝玉护持有加,没准儿还会搞出王熙凤与贾宝玉之间某种私情密意的蛛丝马迹,因为焦大就骂过“养小叔的养小叔”,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贾宝玉是贾母的命根子,在他那里查出了毛病,也就报了为鸳鸯罚站之仇。可谓一箭三雕,一石三鸟,这个事件可视为长房对于二房发动的一场总攻击。

这一招确实厉害。王夫人为了避嫌,首先就当着王善保家的面处理晴雯,王熙凤为了避嫌也不敢公然反对抄检大观园,于是晴雯便倒了霉。当初让贾宝玉谎称院内进了人,装病,是晴雯的主意,由这个事情引起贾母的禁赌,由禁赌导致邢夫人获得绣春囊,由绣春囊引起王夫人对晴雯的处理。真可谓出乎尔者反乎尔,自作自受。由晴雯抛出的飞去来器,最终飞到晴雯的身上。而这一切,都受到长房与二房矛盾的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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