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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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贾母是怎样一个人

第一八六问贾母是怎样一个人鲁迅先生概括《红楼梦》的长处,很重要的一条是它打破了“写好人完全是好,写坏人完全是坏”的窠臼,这确实是《红楼梦》的一大特色,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贾母。在通部前八十回书中,曹雪芹对于贾母没有置一微词,她是一个很会享福的人,一个真正有福的人。她名义上是荣国府的最高权威,可是她却深懂礼法,知道这种权威只是表面的,深层次的东西还有礼法管着,...
第一八六问

贾母是怎样一个人

鲁迅先生概括《红楼梦》的长处,很重要的一条是它打破了“写好人完全是好,写坏人完全是坏”的窠臼,这确实是《红楼梦》的一大特色,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贾母。在通部前八十回书中,曹雪芹对于贾母没有置一微词,她是一个很会享福的人,一个真正有福的人。她名义上是荣国府的最高权威,可是她却深懂礼法,知道这种权威只是表面的,深层次的东西还有礼法管着,那就是“三从四德”里面的女子“夫死从子”,荣府的真正权威是贾政,贾母也须服从。因此她对于荣府的大事从来不问,比如发送秦可卿,修建大观园,元妃省亲这些大事,她从来不置一词,她只是每日和孙子孙女们取乐,她有能力为孙子孙女们营造一个宽松和谐的生活氛围,她自己也在这种氛围中乐享天年。在第二十九回之前,书中对于贾母都是侧面描写,她只是作为一个陪衬人物而存在,可是到了第二十九回,贾母就作为主要人物正面登场了,这一回以贾母始,以贾母终,完全可以视为贾母的专章。

第二十九回开始就写王熙凤怂恿薛宝钗等人借元妃在清虚观打醮之事去看戏,薛宝钗不愿去,王熙凤说:“你们不去我去。这些日子也闷的狠了,家里唱动戏,我又不得舒舒展展的看。”这个时候贾母插言说她陪着王熙凤去。王熙凤借宠撒娇,说贾母一去她又不得受用了。贾母说:“到明儿我在正楼上,你们在两边楼上,你也不用到我这边来立规矩,好不好?”一个真正会享福,爱热闹,又真正心疼儿孙的老太太形象仅这一笔就写出来了。

贾府全体女眷到清虚观打醮看戏,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观里一应闲杂人等都要赶了出去,不许有一个人到女眷群里混。可是贾母刚刚下轿,就跑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来,他原本是负责各处剪烛花儿的,一时没能躲出去,撞到凤姐的怀里,让凤姐扬手一下,打翻在地上。粗看起来,这个小道士的出现似乎极不合理,既然先几天就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会让他撞到凤姐的怀里?我说曹雪芹这个手法可是太高明了,大家都知道古诗中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一联,那是以动写静的典范。要写山林的幽静,不是写它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而是写蝉噪,写鸟鸣,用蝉噪与鸟鸣衬托出山林的幽静来,曹雪芹写这个小道士,就是把这种手法活用到小说中了。写贾家之势派宏大,规矩森严,不是正面写清虚观里寂无一人,而是写有这样一个小道士撞了出来,我们看书中的描写:“可巧有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儿,拿着剪筒,照管各处的蜡花,正欲得便且藏出去,不想一头撞在凤姐儿怀内。凤姐儿便一扬手照脸一下,把那孩子打了一个筋斗,骂道:‘野牛的,朝那里跑!’那小道士也不顾拾烛剪,爬起来往外还要跑。正值宝钗等下车,众婆娘媳妇围遮的风雨不透,但见一个小道士滚了出来,都喝声叫拿拿拿!打打打!”那一种大家的势派,森严的规矩,寥寥几笔就全部写出了。但是曹雪芹写事件,从来不是一笔仅做一笔用,就是这个小小的道士,曹雪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不仅借此写出贾家的势派,更重要的是写出贾母的性格。我们看,当贾母知道了这件事,当时就说:“快带了那孩子来,别唬着他。小门小户的孩子,都是娇生惯养的惯了,那里见的这个势派。可怜见的,倘或一时唬着了他,他老子娘岂不疼的慌?”她不但让人把那孩子带了来问话,还要贾珍带了去让给他些钱买果子吃。

这是一个怜贫惜老,宽仁厚慈的老太太。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性格铺垫,后来当张道士为贾宝玉提亲时,贾母才说出:“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儿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儿性格难得好的。”这才是极富极贵人家儿的老太太,是宽仁厚慈的老太太,没有一丁点儿暴发户的势利,更没有打肿脸充胖子人家的穷酸。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性格铺垫,到后来宝、黛争吵不得和好之时,她才能说出:“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业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你两个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生不咽这口气。”

像这样的老太太怎么会采用王熙凤的掉包记,在林黛玉咽气之时为宝玉成婚,而且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因此我怀疑在书的后半部,真正把贾宝玉和林黛玉撮合到一起的就是贾母,理由就在这一回书中。在这一回书中,作者借张道士之口首次把贾宝玉的婚事摆到人们面前,又搞出一个金麒麟来,为史湘云的婚事埋下伏笔,还把宝、黛之间的冲突推到巅峰。在这种种描写之中,作者不惜笔墨详写贾母的宽仁厚慈,写她尤其疼爱小孩子,岂是无意之笔?他分明是向读者暗示后半部书的情节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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