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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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贾兰为何没有露面

第四六一问贾兰为何没有露面贾母八旬寿庆的安排是这样:“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便是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初一日是贾赦的家宴,初二日是贾政,初三日是贾珍、贾琏,初四日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初五日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书中描写了二十八日和初四日两场筵宴。我们先...
第四六一问

贾兰为何没有露面

贾母八旬寿庆的安排是这样:“二十八日请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便是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初一日是贾赦的家宴,初二日是贾政,初三日是贾珍、贾琏,初四日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初五日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书中描写了二十八日和初四日两场筵宴。

我们先看二十八日这一天筵宴的人员安排:“右边下首一席方是贾母主位。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因这一天是贾母出面作陪亲郡王妃,故贾宝玉和众姊妹都没有出席,邢、王二夫人率领尤氏、凤姐等是来伺候贾母,故此没有座位,只能在贾母身后侍立。可是这里面没有李纨。为什么?因为李纨是寡妇,不是“全科人儿”,在寿庆这样的场合不宜露面。

初四日是族中公请贾母,书中写:“众族中人到齐,坐席开戏。贾母高兴,又见今日无远亲,都是自己族中子侄辈,只穿便衣出来堂上受礼。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自己歪在榻上。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的小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探、惜姊妹等围绕……宝玉却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捶腿。”这是围绕贾母而坐人员,众姊妹及宝玉都到齐了。可是却少一个人,那就是李纨的儿子贾兰。这贾兰是贾母唯一的重孙子,是贾政、王夫人唯一的孙子,按理这榻边的矮凳也应有他一个座位,即使他不在此列,在整个贾母寿庆过程当中,也没有提到过他,好像荣国府根本没有这个唯一的长孙。那么,这个贾兰在荣府之中究竟处于什么地位,就值得探讨。

在本书第二回冷子兴这样介绍贾兰:“这政老爹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名唤贾珠,十四岁上进了学,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一子,一病死了。”这一年林黛玉五岁,贾宝玉六七岁。贾兰至少应该有一周岁了,他只比林黛玉小三四岁的样子。第四回又一次介绍贾兰:“原来这李氏乃贾珠之妻,虽然亡夫,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已五岁,已入学攻书。”这样看来,贾兰与林黛玉应该是同岁,这一年也是五岁。

至第十八回贾元春归省之时,“元春又命以琼酥金脍等物赐与宝玉并贾兰。此时贾兰极幼,未达诸事,只不过依母随叔行礼,故无别传”。这就让人奇怪了。既然贾兰与林黛玉同岁,林黛玉入贾府那一年他已经五岁,这一年林黛玉已经十二岁,贾宝玉是十三岁,那么贾兰也应该是十二岁才对,他又是五岁就入了学,到如今这个时候不但不能“极幼”,只能“依母随叔行礼”,而应该也能够和贾宝玉、林黛玉等人一样,可以在元妃面前吟诗作赋了。可是他这些年竟然一岁未长,依然“极幼”。

第二十二回大家与贾政一起制谜猜谜:“贾政因不见贾兰,因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们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拐孤!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旁坐了,抓果子与他吃,大家说笑取乐。”这一段描写有几点启人疑窦。首先,为什么是贾政首先想到贾兰没有来,为什么不是贾母。按照通常道理,贾兰是贾母唯一的重孙子,正应该视如掌上明珠,可是从书中描写来看,贾母对于这位重孙子并不在意,他在场与不在场,贾母居然没有理会。其次,贾兰这个孩子脾气倔强,贾政不叫他,他就不来。这说明了什么?是不是告诉读者,这是一个长期受到漠视的孩子,正因漠视,才生倔强?那么他长大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第三点,他仍然没有长大,因此贾母才“抓果子给他吃”,这可不像对待一个与林黛玉同岁的大孩子。

第二十四回贾赦生病,贾宝玉奉贾母之命去探望,“邢夫人拉他上炕坐了,方问别人好,又命人倒茶来……正说着,只见贾环、贾兰小叔侄两个也来了,请过邢夫人的安,邢夫人便叫他两个椅子上坐了。贾环见宝玉同邢夫人坐在一个坐褥上,邢夫人又百般摸娑抚弄他,早已心中不自在了,坐不多时,便和贾兰使眼色儿要走,贾兰只得依他一同起身告辞。宝玉见他们走,自己也就起身,要一同回去。邢夫人笑道‘你且坐着,我还和你说话。’宝玉只得坐了,邢夫人向他两个道:‘你们回去,各人替我问你们各人母亲好。你们姐姐妹妹都在这里呢,闹的我头晕,今儿不留你们吃饭了。’贾环等答应着便出来回家了”。由这一段描写来看,贾兰忽然又大了,因为若是他只有五岁左右的样子,贾环决不会拉他一起去探望生病的贾赦,这个礼数还讲不到他的身上。即使去了,邢夫人也不会让他坐在椅子上。旧日规矩,小孩子到了人家,是一定要让到炕上玩的,若是让他坐椅子,怕是还得往上爬。再者,若是五岁,贾环对他使眼色,他也未必看得懂。可见在这里,贾兰又大了,而这与上面所引只隔了两回书,是三个月以内的事情。

第二十六回写:“宝玉无精打彩的,只得依他,愰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又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是的跑了来,宝玉不解是何意,正是纳闷,只见贾兰在后面拿着一张小弓追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淘气了,好好的射他作什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念书,闲着作什么?所以来演习演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那时候才不演习呢。’”这个细节距离上一回也只两个月的样子,贾兰竟然又小了。

可是到了第七十八回众人吟咏林四娘时,众幕宾赞贾兰道:“小哥儿十三岁的人就如此,可知家学渊源,真不诬矣。”这个时候距离第二十六回他射鹿时只隔一年,他怎么一下子长了这么多?

通过以上所引有关贾兰的描写,我们可以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这个孩子是在时间之外生活,他一直没有长大,或者忽大忽小。而且贾母、贾政、王夫人对他都没有什么格外的关照,连带着连邢夫人对他也不怎么重视。而且这个射鹿的细节是不是也是一个象征,一种隐喻?鹿者,禄也,它是不是告诉我们这个孩子长大之后是一个利禄之徒?我们可以回过头来看一下《红楼梦曲子》关于李纨的那一首《晚韶华》:“气昂昂头带簪缨,气昂昂头带簪缨,光闪闪腰悬金印;威赫赫爵位高登,威赫赫爵位高登,昏惨惨黄泉路近。问古来将相可还存?也只是虚名儿与后人钦敬。”这分明写得是贾兰,看起来他最后是做了官了,这一点应无疑问。可是在写巧姐的《留余庆》中有这样的句子:“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掩那银钱上,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在荣宁二府中,巧姐的兄长,只有一个贾蓉一个贾兰,那么在书的最后坑害巧姐的,必为这两人中的一个。贾兰的性格特征书中没有着意描写,倒是贾蓉很有可能在穷极无路之时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但也不能排除贾兰的可能性。现在的续书是让贾芸与贾环、王仁做这个事情,以映照这个“狠舅奸兄”,可是从书的前面对贾芸的描写来看,他不像是这种人。而且,如果我们把由第十八回元春省亲到第五十三回宁府祭宗祠看作第一年的事情,由第五十三回荣府开夜宴到第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自逝看作第二年的事情,第七十回看作第三年的事情,那么由第七十一回开始便进入第四个年头,贾府彻底败落的征兆已经明显,尤其是第七十回姑娘们先是建立桃花社,后咏柳絮,最后是放风筝,而且都把风筝线剪了,都明显意味着这些美丽少女的最后飘零沦落已经不远,这个最后的结局至迟也不会迟过第五年。而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贾兰还是巧姐,都还没有成人。贾兰不会做出出卖巧姐的事情,他最后中举做官也还须时日,曹雪芹能否写这样大的时间跨度,也是一个疑问。

因此我说,这个贾兰是一个影子似的人物,曹雪芹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设想,并没有一个精细的设计,因此造成了许多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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