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散记

考古散记

这次我们的田野考古工作刚在松江戚家墩从事发掘工作，很为当地人所诧怪。他们看到我们带了摄影等仪器到处在田野做调查工作，一发掘就掘到二公尺深，下面果然有陶瓷器和碎片等掘出，于是乡人流言，说我们带着的仪器中间有一架照地镜，地下的东西都可以照得明明白白，如同用什么光线照人体的腑脏一般。他们再看见我们发掘到的东西，连破瓦碎片也都认真地保藏起来，于是乡人又流言，说从此砖头瓦片也有翻身日了，这本来是句老话，现在这句老话应验了，这些破瓦碎片一定在新发明的事物上有什么用途，运往上海一定可以卖多少万一担，并且还可以走洋庄，卖给外国人运往外洋呢！还有一个自作聪明的乡人，还替我们掘到的破瓦碎片说出了个市价出来，说是七万一担。这些话使我们听了，真有些哭笑不得，竭力向他们解释，他们还是将信将疑。认为这些破瓦碎片，既不能变钱，化这些钱雇了这许多工人，挖得这么深，岂不是傻子？说是要根据挖掘的结果来研究，要编成书来，给人家读的，他们还是将信将疑，认为编出这些破瓦碎片的书来，读了究有何用？遇到一个乡人，老是滔滔不绝的问，问得你非说个半天，由浅入深加以解释，才能使他们一知半解。

我们最初发掘的地区是靠海塘的，后来掘的（3）（4）（5）区就在村子附近。当开掘之初，一切都洽商好了，农田有农产品的照市价偿还，也已商量定当。一个最难说服的，倒是个迷信问题。有几个村子里的老辈们就反对我们在村子附近动土，据说动了土，如犯了杀，如果村子里面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或是生病生疮起来，那就不是玩的。而且还举出例证来，说某处某家，只是宅基前略微动了动土，安置个粪坑，当夜家主就腰酸背痛，四肢不能动。照乡间风俗，动土必须要看风水，看了风水才能保得住太平。这可使我们为难了。如果真叫风水先生看了风水才能发掘，不是闹笑话么？好容易说来说去，把他们说服了，除了许多破除迷信的话以外，同时我们还表示第一锄头可由我们自己来挖，有什么灾祸，如果真因此事而发生的，我们愿意承当，他们才放了心。挖掘了好久日子，村子上并无如他们所说的那种怪病发生，于是掘另外个地方，也就没人啰嗦了。有一天，有个年老的女太太，约莫六七十岁的光景，自言自语说：“只有外面来的人福气好，以前修筑海塘，东掘西挖，没有出什么乱子，这会子挖宝贝，挖得这么深，挖了这许多时间，这许多地方，没有听说有什么，如果我们这里人，可就不行了。”我们听了，又不免要向她解释一下。

在这二三个月中，我们确实做了不少额外的社教工作。

（原刊《中央日报·文物周刊》1948年4月14日第7版，署名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