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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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衡·自纪(节选)》经典散文与赏析

论衡·自纪(节选)论衡·自纪(节选)充既疾俗情,作《讥俗》之书​‍‌‍​‍‌‍‌‍​‍​‍‌‍​‍‌‍​‍​‍‌‍​‍‌​‍​‍​‍‌‍​‍​‍​‍‌‍‌‍‌‍‌‍​‍‌‍​‍​​‍​‍​‍​‍​‍​‍​‍‌‍​‍‌‍​‍‌‍‌‍‌‍​。又闵人君之政,徒欲治人,不得其宜,不晓其务,愁精苦思,不睹所趋,故作《政务》之书​‍‌‍​‍‌‍‌‍​‍​‍‌‍​‍‌...

论衡·自纪(节选)

论衡·自纪(节选)

充既疾俗情,作《讥俗》之书​‍‌‍​‍‌‍‌‍​‍​‍‌‍​‍‌‍​‍​‍‌‍​‍‌​‍​‍​‍‌‍​‍​‍​‍‌‍‌‍‌‍‌‍​‍‌‍​‍​​‍​‍​‍​‍​‍​‍​‍‌‍​‍‌‍​‍‌‍‌‍‌‍​。又闵人君之政,徒欲治人,不得其宜,不晓其务,愁精苦思,不睹所趋,故作《政务》之书​‍‌‍​‍‌‍‌‍​‍​‍‌‍​‍‌‍​‍​‍‌‍​‍‌​‍​‍​‍‌‍​‍​‍​‍‌‍‌‍‌‍‌‍​‍‌‍​‍​​‍​‍​‍​‍​‍​‍​‍‌‍​‍‌‍​‍‌‍‌‍‌‍​。又伤伪书俗文,多不实诚,故为《论衡》之书​‍‌‍​‍‌‍‌‍​‍​‍‌‍​‍‌‍​‍​‍‌‍​‍‌​‍​‍​‍‌‍​‍​‍​‍‌‍‌‍‌‍‌‍​‍‌‍​‍​​‍​‍​‍​‍​‍​‍​‍‌‍​‍‌‍​‍‌‍‌‍‌‍​。夫贤圣殁而大义分,蹉跎殊趋,各自开门,通人观览,不能钉铨;遥闻传授,笔写耳取,在百岁之前,历日弥久,以为昔古之事,所言近是,信之入骨,不可自解;故

作实论。其文盛,其辩争,浮华虚伪之语,莫不澄定,没华虚

之文,存敦厖之朴,拨流失之风,反宓戏之俗。

充书形露易观。或曰:“口辩者其言深,笔敏者其文沉。案经艺之文,贤圣之言,鸿重优雅,难卒晓睹;世读之者,训古乃下。盖贤圣之材鸿,故其文语与俗不通。玉隐石间,珠匿鱼腹,非玉工珠师,莫能采得。宝物以隐闭不见,实语亦宜深沉难则。《讥俗》之书,欲悟俗

人,故形露其指,为分别之文。《论衡》之书,何为复然?岂材有浅极,不能为覆,何文之察,与彼经艺殊轨辙也?”答曰:玉隐石间,珠匿鱼腹,故为深覆;及玉色剖于石心,珠光出于鱼腹,其犹隐乎?

吾文未集于简札之上,藏于胸臆之中,犹玉隐珠匿也;及出核露,犹玉剖珠出乎!烂若天文之照,顺若地理之晓,嫌疑隐微,尽可名处,且名白,事自定也。《论衡》者,论之平也。口则务在明言,笔则务在露文。高士之文雅,言无不可晓,指无不可睹。观读之者,晓然若盲

之开目,聆然若聋之通耳。三年盲子,卒见父母,不察察相识,安肯说喜?道畔巨树,堑边长沟,所居昭察,人莫不知;使树不巨而隐,沟不长而匿,以斯示人,尧舜犹惑。人面色部七十有余,颊肌明洁,五色分别,隐微忧喜,皆可得察,占射之者,十不失一;使面黝而黑丑,垢重袭而覆部,占射之者,十而失九。夫文由语也,或浅露分别,或深迂优雅,孰为辩者?故口言以明志,言恐灭遗,故著之文字。文字与言同趋,何为犹当隐闭指意?狱当嫌辜,卿决疑事,浑沌难晓,与彼分明可知,孰为良吏?夫口论以分明为公,笔辩以核露为通,吏文以昭察为良。深覆典雅,指意难睹,唯赋颂耳。经传之文,贤圣之语,古今言殊,四方谈异也。当言事时,非务难知,使指闭隐也。后人不晓,世相离远,此名曰语异,不名曰材鸿。浅文读之难晓,名曰不巧,不名曰知明。秦始皇读韩非之书,叹曰:“犹独不得此人同时。”其文可晓,

故其事可思。如深鸿优雅,须师乃学,投之于地,何叹之有?夫笔著者欲其易晓而难为,不贵难知而易造。口论务解纷而可听,不务深迂而难睹。孟子相贤,以眸子明瞭者;察文,以义可晓。

充书违诡于俗。或难曰:“文贵夫顺合众心,不违人意;百人读之莫谴,千人闻之莫怪。故《管子》曰:‘言室满室,言堂满堂。’今殆说不与世同,故文剌于俗,不合于众。”答曰:论贵是而不务华,事尚然而不高合。论说辩然否,安得不谲常心、逆俗耳?众心非而不从,故丧黜其伪而存定其真。如当从众顺人心者,循旧守雅,讽习而已,何辩之有?孔子侍坐于鲁哀公;公赐桃与黍,孔子先食黍而啖桃,可谓得食序矣;然左右皆掩口而笑,贯俗之日久也。今吾实犹孔子之序食也;俗人违之,犹左右之掩口也。善雅歌,于郑为人悲;礼舞,于赵为不好。尧、舜之典,伍伯不肯观;孔、墨之籍,季孟不肯读。宁危之计,黜于闾巷;拨世之言,訾于品俗。有美味于斯,俗人不嗜,狄牙甘食;有宝玉于是,俗人投之,卞和佩服。孰是孰非?可信者谁?礼俗相背,何世不然?鲁文逆祀,畔者五人。盖犹是之语,高士不舍,俗夫不好;惑众之书,贤者欣颂,愚者逃顿。

充书不能纯美。或曰:“口无择言,笔无择文。文必丽以好,言必辩以巧。言瞭于耳,则事味于心;文察于目,则篇留于手。故辩言无不听,丽文无不写​‍‌‍​‍‌‍‌‍​‍​‍‌‍​‍‌‍​‍​‍‌‍​‍‌​‍​‍​‍‌‍​‍​‍​‍‌‍‌‍‌‍‌‍​‍‌‍​‍​​‍​‍​‍​‍​‍​‍​‍‌‍​‍‌‍​‍‌‍‌‍‌‍​。今新书既在论譬,说俗为戾,又不美好,于观不快。盖师旷调音,曲无不悲;狄牙和膳,肴无淡味;然则通人造书,文无瑕秽。《吕氏》、《淮南》,悬于市门,观读之者,无訾一言。今无二书之美,文虽众盛,犹多谴毁。”答曰:夫养实者不育华,

调行者不饰辞,丰草多华英,茂林多枯枝。为文欲显白其为,安能令文而无谴毁?救火拯溺,义不得好;辩论是非,言不得巧。入泽随龟,不暇调足;深渊捕蛟,不暇定手。言奸辞简,指趋妙远;语甘文峭,务意浅小。稻谷千钟,糠皮太半;阅钱满亿,穿决出万。大羹必有

淡味,至宝必有瑕秽;大简必有大好,良工必有不巧。然则辩言必有所屈,通文犹有所黜。言金由贵家起,文粪自贱室出。《淮南》、

《吕氏》之无累害,所由出者,家富官贵也。夫贵,故得悬于市;富,故有千金副。观读之者,惶恐畏忌,虽见乖不合,焉敢谴一字?

充书既成,或稽合于古,不类前人。或曰:“谓之饰文偶辞,或径或迂,或屈或舒,谓之论道,实事委琐,文给甘酸,谐于经不验,

集于传不合,稽之子长不当,内之子云不入。文不与前相似,安得名佳好、称工巧?”答曰:饰貌以强类者失形,调辞以务似者失情。百夫之子,不同父母;殊类而生,不必相似;各以所禀,自为佳好。文必有与合,然后称善,是则代匠斫不伤手,然后称工巧也。文士之务,各有所从:或调辞以巧文,或辩伪以实事。必谋虑有合,文辞相袭,是则五帝不异事、三王不殊业也。美色不同面,皆佳于目;悲音不共声,皆快于耳。酒醴异气,饮之皆醉;百谷殊味,食之皆饱。谓文当与前合,是谓舜眉当复八采,禹目当复重瞳。

充书文重。或曰:“文贵约而指通,言尚省而趋明。辩士之言要而达,文人之辞寡而章。今所作新书,出万言,繁不省,则读者不能尽;篇非一,则传者不能领。被躁人之名,以多为不善,语约易言,文重难得。玉少石多,多者不为珍;龙少鱼众,少者固为神。”答曰:有是言也。盖寡言无多,而华文无寡。为世用者,百篇无害;不为用者,一章无补。如皆为用,则多者为上,少者为下。累积千金,比于一百,孰为富者?盖文多胜寡,财寡愈贫。世无一卷,吾有百篇;人无一字,吾有万言,孰者为贤?今不曰所言非而云泰多,不曰世不好善而云不能领,斯盖吾书所以不得省也。夫宅舍多,土地不得小;户口众,簿籍不得少;今失实之事多,华虚之语众,指实定宜,辩争之言,安得约径?韩非之书,一条无异,篇以十第,文以万数。夫形大,衣不得褊;事众,文不得褊。事众文饶,水大鱼多。帝都穀多,王市肩磨。书虽文重,所论百种。按古太公望,近董仲舒,传作书篇百有余,吾书亦才出百,而云泰多,盖谓所以出者微,观读之者不能不谴呵也。河水沛沛,

比夫众川,孰者为大?虫茧重厚,称其出丝,孰为多者?

说明

这是《论衡》的最后一篇,王充的自叙传。这里我们选取了他谈论自己著作特点的几节。

他认为《论衡》有“形露易观”、“违诡于俗”、“不能纯美”、“不类前人”、“文繁不省”五个特点,对每个特点,他都用答问的形式加以解释。文字朴质,但有时却显得繁冗,然而他自己并不认为是一个缺点。

集评

葛洪曰:王充年在耳顺,道穷望绝,惧声名偕灭,故以《自纪》终篇。

——《抱朴子·自叙》

又曰:世说王充一代英伟,汉兴以来未有充比。若所著文,时有小疵;犹邓林之枯枝,又若沧海之流芥,未易贬者也。

——据《北堂书钞》卷一百、《太平御览》

卷五百九十九引《抱朴子》佚文

刘熙载曰:《论衡》奇创,略近《淮南子》​‍‌‍​‍‌‍‌‍​‍​‍‌‍​‍‌‍​‍​‍‌‍​‍‌​‍​‍​‍‌‍​‍​‍​‍‌‍‌‍‌‍‌‍​‍‌‍​‍​​‍​‍​‍​‍​‍​‍​‍‌‍​‍‌‍​‍‌‍‌‍‌‍​。

——《艺概·文概》

周广业曰:案是书之成,人固有嫌其太繁者,《抱朴子》辩之详矣。汉末王景兴、虞仲翔辈俱盛称之,而蔡中郎直秘为谈助,或取数卷去,亟戒勿广,其珍重如此。宋儒乃以为无奇,且訾其义乏精核,词少肃括,此又稚川所谓守灯烛之辉、游潢汙之浅者也。夫论之为体,所以辨正然否;故仲任自言:《论衡》以一言蔽之,曰疾虚妄。虽间有过当,然如“九虚”、“三增”之类,皆经传宿疑,当世槃结,其文不可得略。况门户栌椽,各置笔砚,成之甚非易事。

——《意林注·论衡跋》

章炳麟曰:华言积而不足以昭事理,故王充始变其术,曰:夫笔著者欲其易晓而难为,不贵难知而易造;口论务解纷而可听,不务深迂而难睹也。作为《论衡》,趣以正虚妄、审向背。怀疑之论,分析百端,有所发擿,不避上圣。汉得一人焉,足以振耻。至于今亦鲜有能逮者也。

——《检论·学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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