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髯奴辞

王褒

我观人髯，长而复黑，冉弱而调^①​‍‌‍​‍‌‍‌‍​‍​‍‌‍​‍‌‍​‍​‍‌‍​‍‌​‍​‍​‍‌‍​‍​‍​‍‌‍‌‍‌‍‌‍​‍‌‍​‍​​‍​‍​‍​‍​‍​‍​‍‌‍​‍‌‍​‍‌‍‌‍‌‍​。离离若缘坡之竹，欝欝若春田之苗^②​‍‌‍​‍‌‍‌‍​‍​‍‌‍​‍‌‍​‍​‍‌‍​‍‌​‍​‍​‍‌‍​‍​‍​‍‌‍‌‍‌‍‌‍​‍‌‍​‍​​‍​‍​‍​‍​‍​‍​‍‌‍​‍‌‍​‍‌‍‌‍‌‍​。因风披靡，随风飘摇​‍‌‍​‍‌‍‌‍​‍​‍‌‍​‍‌‍​‍​‍‌‍​‍‌​‍​‍​‍‌‍​‍​‍​‍‌‍‌‍‌‍‌‍​‍‌‍​‍​​‍​‍​‍​‍​‍​‍​‍‌‍​‍‌‍​‍‌‍‌‍‌‍​。尔乃附以丰颐，表以蛾眉，发以素颜，呈以妍资。约之以绁线^③，润之以芳脂。莘莘翼翼，靡靡舓舓^④。振之发曜，黝若玄珪之垂。于是摇须奋髭，则论说唐虞；鼓鬐动鬣，则研核^⑤否臧。内有舖形，外阐宫商^⑥。相如以之闲都，颛孙以之堂堂。

岂若子髯，既乱且赭。枯槁秃瘁，劬劳辛苦。汗垢流离，污秽泥土。伧嗫穰舘^⑦，与尘为侣。无素颜可依，无丰颐可怙。动则困于舚灭^⑧，静则窘于囚虏。薄命为髭，正著子颐。为身不能庇其四体，为智不能饰其形骸。癞须瘐面^⑨，常如死灰。曾不如犬羊之毛尾，狐狸之毫氂^⑩。为子之髯，不亦难乎！

【注释】

①冉弱：柔弱。调：转动。王褒，字子渊，西汉中期人，宣帝时官至谏大夫，是当时著名的辞赋家。②离离、欝欝（yù yù）：均指纷披、繁盛的样子。欝欝，即“郁郁”。③绁（xiè）：束缚用的线、绳。④莘（shēn）莘翼翼：众盛貌。靡靡舓舓：柔美飘垂貌。 ⑤研核：查验。⑥内：内在资质。舖：即“瑰”，美石。外：发于外的音声。宫商：五音之调，分宫、商、角、徵、羽。⑦伧嗫：粗陋。穰舘（rǎng rǔ）：纷乱、沾染貌。⑧困于舚（zǒng）灭：困迫的样子。⑨癞：疮。瘐（yǔ）：病。⑩氂（máo）：长毛，也指干硬而卷曲的毛。

【赏析】

这是一篇嬉笑调侃的游戏文字。题目是“责髯奴辞”，似乎是对一个叫髯奴的仆人加以责罚，仔细一看却令人哑然，原来是调侃髭须长得不美观而已！

在责自己髯之前，作者先把别人脸上的胡须一顿夸奖，别人的胡须都可以附生在腴肥的脸颊上，有秀美的眉毛衬托，有洁白的脸庞儿映照，再用丝绳一束，用脂膏润泽，简直神气得不得了！有了这样美丽而威风的胡须，主人自然大觉有面子，说起话来也仪态不凡！

夸完了别人的髭须，作者笔锋一转，开始训斥起自己那不争气的胡须来。有了人家的好胡须，主人倍觉自己的胡子丢面子，它们肮脏而邋遢，又枯干又满是汗污泥垢。至于它所附生之处，更别提了！“癞须瘐面”，这真不是好胡子该待的地方，所以它“动则困于舚灭，静则窘于囚虏”也就不足为奇了。

作者以调侃嘲弄的语气和先扬后抑的行文，一步步地把丢人现眼的“髯奴”逼入窘境，他这时再以“为子之髯，不亦难乎”作结，髯奴真该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这纯是一篇游戏文字，立意并不深，有人认为它是借写贵者之髯与髯奴而写人生贵贱之不公，怕是上纲上线了。其实，作者的这篇文章只是流行于西汉中期与南朝时代众多嘲戏文字中的一篇，它立意虽然不深，但作者以轻松之笔调侃游戏，不经意间为我们勾勒出了一幅令人捧腹的漫画，这便是此类文字的价值。它是自娱与娱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