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骂鸭》原文、注释、赏析

骂鸭

邑西白家庄居民某，盗邻鸭烹之。至夜，觉肤痒。天明视之，茸生鸭毛，触之则痛。大惧，无术可医。夜梦一人告之曰：“汝病乃天罚。须得失者骂，毛乃可落。”而邻翁素雅量①，生平失物，未尝征②于声色。某诡告翁曰：“鸭乃某甲所盗。彼甚畏骂焉，骂之亦可警将来。”翁笑曰：“谁有闲气骂恶人。”卒不骂。某益窘，因实告邻翁。翁乃骂，其病良已。

异史氏曰：“甚矣，攘者之可惧也：一攘而鸭毛生！甚矣，骂者之宜戒也：一骂而盗罪减！然为善有术，彼邻翁者，是以骂行其慈者也。”

【注释】①雅量：度量宽宏。②征：表露，表现。

【点评】1.“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要做违背良心的恶事，否则总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2.对待恶人恶事绝不姑息、纵容，要零容忍。只有恰当地惩罚，才能让恶人醒悟，弃恶从善。

秦桧

青州冯中堂家，杀一豕，燖①去毛鬣，肉内有字云：“秦桧七世身。”烹而啖之，其肉臭恶，因投诸犬。呜呼！桧之肉，恐犬亦不当食之矣！

闻益都人说：中堂之祖，前身在宋朝为桧所害，故生平最敬岳武穆②。于青州城北通衢旁建岳王殿，秦桧、万俟高伏跪地下。往来行人瞻礼岳王，则投石桧、高，香火不绝。后大兵征于七之年，冯氏子孙毁岳王像。数里外，有俗祠“子孙娘娘”，因舁桧、高其中，使朝跪焉。百世下，必有杜十姨、伍髭须之误③，甚可笑也。又青州城内，旧有澹台子羽④祠。当魏珰烜赫时，世家中有媚之者，就子羽毁冠去须，改作魏监。此亦骇人听闻者也。

【注释】①燖（qián）：用开水烫后去毛。②岳武穆：指岳飞，武穆是其谥号。③杜十姨、伍髭须之误：传说讹误。④澹台子羽：春秋时鲁国武城（令山东省武城县）人。孔子弟子，貌丑而有行。

【点评】1.秦桧，史上有名的刽子手，残害忠良的奸臣，从文中描述可见世人对他的恨之入骨。至于跪在岳飞像前的两大奸臣，这是“标配”；而把这两尊跪像放置于“子孙娘娘”祠里，流传百年后，不明就里的人是有可能附会出“杜十姨配伍髭须”的笑话来的。

2.读过《五人墓碑记》，就知道反抗阉党残暴统治的五位英雄。相比于五位来自乡野间的正义人士，“世家”中谄媚权贵者的丑恶行径就显得尤为突出，也由此观照出人格的高尚与卑劣不以出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