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鬼妻》原文、注释、赏析

鬼妻

泰安聂鹏云，与妻某，鱼水甚谐①。妻遘疾②卒。聂坐卧悲思，忽忽若失。一夕独坐，妻忽排扉入。聂惊问：“何来？”笑云：“妾已鬼矣。感君悼念，哀白地下主者，聊与作幽会。”聂喜，携就床寝，一切无异于常。从此星离月会，积有年余。聂亦不复言娶。伯叔兄弟惧堕宗主③，私谋于族，劝聂鸾续④；聂从之，聘于良家。然恐妻不乐，秘之。未几，吉期逼迩⑤。鬼知其情，责之曰：“我以君义，故冒幽冥之谴；今乃质盟不卒⑥，钟情者固如是乎？”聂述宗党之意。鬼终不悦，谢绝而去。聂虽怜之，而计亦得也。迨合卺之夕，夫妇俱寝，鬼忽至，就床上挝新妇，大骂：“何得占我床寝！”新妇起，方与挡拒。聂惕然赤蹲，并无敢左右袒⑦。无何，鸡鸣，鬼乃去。新妇疑聂妻故并未死，谓其赚己，投缳欲自缢。聂为之缅述，新妇始知为鬼。日夕复来。新妇惧避之。鬼亦不与聂寝，但以指掐肤肉；已乃对烛目怒相视，默默不语。如是数夕。聂患之。近村有良于术⑧者，削桃为杙⑨，钉墓四隅，其怪始绝。

【注释】①鱼水甚谐：喻指夫妻和谐融洽，两情相悦。②遘（gòu）疾：染疾。遘，遇，遭受。③惧堕宗主：犹言担心断绝宗嗣。堕，废绝。④鸾续：续弦，续娶妻子。⑤逼迩：逼近。迩，近。⑥质盟不卒：盟誓不能终守。⑦无敢左右袒：不敢表示偏袒哪一方。⑧术：巫术。⑨杙（yì）：小木桩。

【点评】妻子亡故，丈夫思念过甚，已故妻子甘心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前来和生前丈夫幽会。故事让人感动，难怪乎：人世间唯有真情让人动容。结局让人唏嘘，究其缘由，当事双方都有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