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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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为何两次猜谜都出现“猴子”

第三一八问为何两次猜谜都出现“猴子”芦雪广联诗的第二日,众人到惜春处看她画画儿,因贾母要众人编些谜语正月里猜,史湘云便编了一支《点降唇》,道是:“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书中写:“众人都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戏人的。宝玉笑道:‘都不是,我猜着了,必定是耍的猴儿。’湘云笑道:‘这正是这个了。’众人...
第三一八问

为何两次猜谜都出现“猴子”

芦雪广联诗的第二日,众人到惜春处看她画画儿,因贾母要众人编些谜语正月里猜,史湘云便编了一支《点降唇》,道是:“溪壑分离,红尘游戏,真何趣。名利犹虚,后事终难继。”书中写:“众人都不解,想了半日,也有猜是和尚的,也有猜是道士的,也有猜是偶戏人的。宝玉笑道:‘都不是,我猜着了,必定是耍的猴儿。’湘云笑道:‘这正是这个了。’众人道:‘前头却好,末后一句怎么解?’湘云道:‘那个耍的猴儿,不是剁了尾巴去的?’众人听了都笑起来,说:‘偏她编个谜儿也是刁钻古怪的。’”我们要注意,这个关于猴儿的谜语,别人都没有猜到,唯独贾宝玉猜到了。

这就让我想起第二十二回“制灯谜贾政悲谶语”一节,贾母给贾政出了一个谜语让他猜,道是“猴子身轻站树梢——打一果名”,“贾政已知是荔枝,便故意胡乱猜别的,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方猜着,也得了贾母的东西。”在这里我们也应注意,这个谜语是贾母所出,让贾政猜着了。

为什么两次猜谜,都出现“猴子”?这里面可有什么寓意?

猴子者,猢狲也。曹雪芹祖父曹寅生前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树倒猢狲散”。曹家是旗下包衣,是奴才,身家性命都攥在主子手里,主子一旦有变,奴才必定出事,这是当日实情。而曹家的最终结局,也是康熙去世后,雍正上台,马上便抄了他们的家,果然是一个“树倒猢狲散”的下场。书中贾家也是如此,表面上烈烈轰轰,一旦出事,也是一个“树倒猢狲散”的结局,这个结局曹雪芹在书的前八十回中已经屡次点破。如果说这两个谜语都是在隐隐暗示这个结局,也不无道理。可是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们先来看贾母谜语的谜底——荔枝,可谐音“离枝”,即是离开本枝的意思。再看史湘云的谜语,“溪壑分离,红尘游戏”,分明是说这个猴子离开老家,到那万丈红尘中游戏,终究是被人耍弄,毫无自我主宰之权利。这样一看则两个谜语的深层含义便大略可明,这是曹雪芹在隐喻自家身世。他家就是离开老家,离开本枝宗亲,成为旗下之人。旗人者,满人也,满人者,胡人也,正合“猢狲”之义。

曹雪芹一系出自丰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几成定论,并无异议。六十年代初出现“辽阳说”,但影响甚微。只是到了“文革”当中,“辽阳说”方才公开揭出,形成两说并峙的局面。于是纷争迭起,笔墨交驰,让人眼花缭乱,莫衷一是。其实我们只要稍微静下心来,仔细看一看曹雪芹祖父曹寅写给丰润曹氏兄弟的诗歌,这个问题不难解决。

曹寅有一首组诗题为《松茨四兄远过西池,用少陵“可惜欢娱地,都非少壮时”十句为韵,感今悲昔,成诗十首》题中“松茨”即丰润曹的别号,这是当年曹到南京过访曹寅时,曹寅写给他的诗,其第一首就说:

西池历二纪,仍短檠火。簿书与家累,相对无一可。连枝成漂萍,丛筱冒高。归与空浩然,南辕计诚左。

曹寅在这里公然称曹为“连枝”,所谓连枝即兄弟之义,而“成漂萍”即“离枝”之义,是说兄弟分离,聚散无常。

曹寅另一首诗题为《宾及二兄招饮,时值宿未赴,怅然踏月口占,兼示子猷二首》,宾及即丰润曹,字宾及,曾任内阁中书舍人,时曹寅亦在京中任宫中侍卫,当时曹请曹寅和他的弟弟曹子猷一起赴宴,曹寅因在宫中值班未能应招,遥想宴会情景,写了这两首诗。诗谓:

归鸦自知夕,掖树更迟烟。

耐可一樽外,徘徊双阙前。

静香周月地,清响结冰天。

料及围炉坐,驰思执戟边。

清谈舒泛爱,潇洒对宾时。

骨肉应何似,欢呼自不支。

已能挥短麈,还共校新诗。

却笑今宵梦,先输春草池。

此诗第一首是写曹寅在宫中值宿,徘徊月下,遥想曹与子猷等人欢聚之时,一定会想念他这个在宫中值宿的兄弟吧。“执戟”用唐代张籍《节妇吟》:“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之句,指宿卫宫廷,“明光”是宫殿名。第二首是曹寅遥想曹、子猷兄弟相聚时的情景,“骨肉应何似,欢呼自不支”明确指出曹与子猷是骨肉兄弟,最后的结句最为重要,“却笑今宵梦,先输春草池”,这是用的东晋谢惠连与谢灵运的典故。“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是南朝诗人谢灵运的名句,这一句诗却与他的从兄弟谢惠连有关系。《南史·谢方明传》谓:

子惠连,年十岁能属文,族兄灵运嘉赏之,云:“每有篇章,对惠连辄得佳语。”尝于永嘉西堂思诗,竟日不就,忽梦见惠连,即得“池塘生春草”,大以为工。常云:“此语有神功,非吾语也。”

从兄弟即堂兄弟,丰润一带称为“叔伯兄弟”,是一种很近的骨血关系。曹寅这句诗是说今晚曹定会得到好的诗句,因为他见到了自己的亲兄弟曹子猷,自己怕是比不上了。这里既赞扬了曹,也表达了对于自己亲兄弟曹子猷的喜爱之情,推许之意。由这个典故我们也可以看出曹寅与丰润曹兄弟具有一种很亲近的血肉亲缘。

曹寅还有一首诗题为《西轩赋送南村还京,兼怀安侯姊丈冲谷四兄,时安侯同选》题中的冲谷即丰润曹的表字,诗中谓:

浭水不可钓,松茨闻欲荒。

春风苦楝树,夜雨读书床。

骨肉论文少,公私拂纸长。

频繁达声口,努力学农桑。

在诗中再次称曹为“骨肉”。“夜雨读书床”句,也是一个有关兄弟的典故。宋·王《野客丛书·卷十》有“夜雨对床”一条,文曰:

人多以“夜雨对床”为兄弟事用,如东坡与子由诗引此,盖祖韦苏州示元真、元常诗“宁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之句也。然韦又有诗赠令狐士曹曰“秋檐滴滴对床寝,山路迢迢联骑行”,则是当时“对床夜雨”不特兄弟为然,于朋友亦然。异时白乐天招张思业诗云“能来同宿者,听雨对床眠”,此善用韦意,不胶于兄弟也。仆又观郑谷访元秀上人诗曰“且共高僧对榻眠”,思圆上人诗曰“每思闻静话,雨夜对禅床”,施于僧亦不为无自。然则“听雨对床”不止一事,今人但知为兄弟事,而莫知其他,盖此诗因东坡拈出故尔。乐天非不拈出别章之意,然已灰埃矣。大抵人之文章,不论是否,得当代名贤提拂,虽轻亦重。不然,虽重亦轻。韦诗固佳,重以东坡引以为用,此其所以显然著在耳目,为兄弟故事。

于此可知,“夜雨对床”这一典故,在唐代是兄弟、朋友兼用,甚至可以用于方外之人。但是经过北宋苏东坡兄弟引此以写兄弟情谊之后,就成为写兄弟之情的专用典故。曹寅在这首诗中正是用以抒写兄弟情谊。

这个“夜雨对床”的典故,曹寅在另一首写给丰润曹的诗中也曾使用,诗题为《病中冲谷四兄寄诗相慰,信笔奉答兼感两亡兄四首》,其第四首诗谓:

药囊捡纸题缄处,走电惊雷破柱时。

拭我细斑湘女竹,乞君青草杜陵诗。

终期辟地无离别,竟欲逃禅绝喜悲。

何日对床听漉酒,疏花零叶绕东篱。

丰润曹氏在丰润东北白云岭山庄有制酒烧锅,曹寅幼时可能在彼居住,故而当他渴想“辟地”“逃禅”,弃官不就,回到丰润老家时,就想到了此一处风景绝佳之所在,期望与曹再一次回到那里,“对床”听漉酒。这是再一次表达他与丰润曹氏兄弟的手足之情。

如果说这些还不够,那么还有一首诗可以拿来为证。前不久,江苏淮阴师范学院的张一民先生在清人邓汉仪编的《诗观二集》卷之十三中,发现三首曹寅未收入《楝亭集》的佚诗,其中一首题为《雪霁寄靖远、宾及两兄》,全诗如下:

积雪冻未消,林际苍烟凝。

冒寒上高客,爱此朝曦升。

次第众峰出,便欲思跻登。

饥乌下野树,独雁留湖冰。

慨然念伯氏,岁晚愁相仍。

兵戈矧未息,尺素无由。

何时共姜被,永夕耿青灯。

诗题中“靖远”即丰润曹、曹铁之长兄曹钊,宾及即曹。诗中“姜被”更是著名的用于亲兄弟之间的典故。《后汉书·姜肱传》载:

姜肱字伯淮,彭城广戚人也。家世名族。肱与二弟仲海、季江,俱以孝行著闻。其友爱天至,常共卧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寝,以系嗣当立,乃递往就室。

在注中,引用《谢承书》曰:

肱性笃孝,事继母恪勤。母既年少,又严厉。肱感《恺风》之孝,兄弟同被而寝,不入房室,以慰母心也。

因此“姜被”就成为著名的形容兄弟友爱的典故。曹寅在这里正是说明他与丰润曹氏兄弟有着极其亲近的骨肉血缘。

前人有谓:“字看用笔,画看用墨,诗看用事。”用事即用典。古人作诗极重用典,典故与所咏之事必须贴切,否则会遭哂笑。曹寅既然在诗歌中大量使用了亲兄弟的典故来抒写与丰润曹氏兄弟的亲情,那么他与丰润曹氏乃是骨肉近支,绝非一般的官场联宗所能说明,应该毫无疑义。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曹寅与丰润曹氏的这一层关系几乎成为禁区,许多红学家对此噤若寒蝉。可是学术乃天下之公器,非一人所能得而私。我在这里揭示这一层关系,完全是因为《红楼梦》本身提醒了我们这一层关系确实存在。如果仅就这些诗歌来看,曹寅与丰润曹氏的关系绝非一些人所说的“官场联宗”,而是一种骨肉血缘关系,至疏也不会出于五服之外。而曹雪芹与丰润的关系也绝非时下所说是“祖籍”的关系,曹雪芹就是丰润人,丰润是他的“籍贯”而非“祖籍”。而从《红楼梦》一书大量使用丰润方言,写进了大量丰润物事来看,很有可能书的作者就曾在丰润长期生活过,是丰润土著。

曹寅一系远离故土家乡,远离亲支血脉,沦为旗下包衣,虽然表面风光迷人,但内里却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说不定哪一天皇上变脸,就会有身家性命之忧。用“鱼游沸釜,燕巢危幕”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他们只有过去,没有未来,这也就是史湘云“后事终难继”的真实含义。他们确实是像站在树梢的猴子,一旦树倒,便要“猢狲散”。他们也确实像由人耍弄的猴子,虽然沐猴而冠,粉墨登场,终归是“反认他乡是故乡”,“为他人作嫁衣裳”。这也就是曹雪芹让书中两次猜谜都出现猴子的真实含义。而这两个谜,一个是让贾政猜着,一个是让贾宝玉猜着,都是贾府的真正主子,贾家的正宗传人,就更坐实了这种隐藏至深的身世悲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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