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6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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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王熙凤也有善良的一面吗

第三二七问王熙凤也有善良的一面吗第五十二回开头,贾母就对众人说道:“今儿我才说这话,素日我不说,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二则众人不伏。今儿你们都在这里,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还有像他这样想的到的没有?”贾母说这话,是因为在上一回的结尾,王熙凤向贾母、王夫人建议,如今天气太冷,姑娘们每天由园子里跑到贾母这边来吃饭,于身体不利,不如在园子的后门利用空闲的五间房子,为...
第三二七问

王熙凤也有善良的一面吗

第五十二回开头,贾母就对众人说道:“今儿我才说这话,素日我不说,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二则众人不伏。今儿你们都在这里,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还有像他这样想的到的没有?”贾母说这话,是因为在上一回的结尾,王熙凤向贾母、王夫人建议,如今天气太冷,姑娘们每天由园子里跑到贾母这边来吃饭,于身体不利,不如在园子的后门利用空闲的五间房子,为姑娘们单立一个厨房,让她们在园子里吃饭,待天气转暖再到贾母这边吃饭。这很合贾母的心思,她说:“正是这话,上次我要说,我见你们的大事多,如今添出这些事,你们固然不敢抱怨,未免想着我只疼这些小孙子小孙女儿,就不顾你们这当家的人了。你既这么说出来,更好了。”王熙凤说出了贾母想说而没说的话。而且贾母的这些话是当着王夫人、邢夫人、尤氏以及薛姨妈、李婶和贾宝玉说的,这就等于在荣、宁二府首脑和亲戚面前公开对王熙凤发布嘉奖令,对于她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

在第五十一回中,王熙凤做了三件事,都是好事。

头一件,袭人母亲病重,她的哥哥花自芳来请求接袭人回家探母。王夫人准假不算,又特意叫来凤姐,“命他酌量办理”。凤姐办得极其认真,派了两辆车,八个人跟着,其中甚至有专门伺候太太小姐出门的周瑞家的。不仅如此,凤姐还专门检查了袭人的衣着包袱,嫌她穿得不好,送她一件大毛衣服,嫌她带的衣服少,又送她一件雪褂子和一个包袱皮,可谓周到备至。

第二件,就在凤姐送袭人雪褂子时,去取衣服的平儿却拿了两件来,一件是半旧大红猩猩毡的,一件是大红半旧羽纱的。袭人连忙说“一件就当不起了”。平儿说:“你拿这猩猩毡的,把这件顺手带出去,叫人给邢姑娘送去。昨儿那么大雪,人人都穿着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就只他穿着那件旧斗篷,越发显的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如今把这件给他吧。”凤姐见她这样,笑着说:“我的东西,他私自就要给人?我一个还花不彀,再添上你提着,更好了。”平儿是凤姐的心腹,用凤姐的话说:“所以知道我的心的,就是他知道三分罢了。”若是凤姐不同意,平儿断然不敢擅自拿了东西送给邢岫烟,她所办的是凤姐想办的事情,就如凤姐提议在大观园里另立伙房是贾母想办的事情。

第三件就是这个另立伙房的事情。

这三件事情,可以说充分展示了凤姐的另一面——善良。这样说也许有人不同意,会仔细分析凤姐所办这三件事情,都是具有功利性目的在里面。我说这也有理,比如说隆重地送袭人回家探母,我们可以说她是在顺承王夫人的意旨,王夫人器重袭人,她理所应当郑重对待。另立伙房也可以说是顺承贾母的意旨,因为贾母是当真心疼她那些孙子孙女,王熙凤这样办,可以在贾母面前讨好儿。可是对待邢岫烟就无法解释。邢岫烟是邢夫人的侄女,邢夫人对王熙凤始终有隔膜,王熙凤对邢夫人也始终存有戒心。我们看第四十九回邢岫烟初进大观园,邢夫人交给凤姐安排。凤姐当时就想:“园中姐妹多,情性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岫烟有些不遂意之事,纵然邢夫人知道了,与自己无干。”我们看她这个打算何等精明,迎春是邢夫人的女儿,与邢岫烟是姑表姊妹,在她那里住,不管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找不到凤姐的头上。在这里凤姐想的首先是自己不要为此事担干系,没怎么为邢岫烟着想。可是过了不久,凤姐就发现邢岫烟“心性行为竟不像邢夫人并他父母一样,却是个极温厚可疼的人”,她便改变态度,“反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们多疼他些”。这里面就没有任何功利的计较,完全是出自一种同情。就如她对待刘姥姥,虽然有取乐儿的成分在内,但那一种关照,确实令刘姥姥大得实惠,正因为这个因缘,后来巧姐儿才会得到刘姥姥的救助。此外,她对待秦可卿也是一片真心,没有任何机心在内;她对待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是从来关照备至,没有丝毫怠慢。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红楼梦》的一大特色,就是打破了以往小说写好人完全是好,写坏人完全是坏的窠臼。王熙凤形象的塑造,就可以雄辩地证明这个论断。这是一个很难用一两句话概括的人物,作者写了她的贪婪、她的狠毒、她的嫉妒、她的权变;也同样写了她的机敏、她的风趣、她的细心,甚至她的善良。这是一个真正的典型人物,是歌德所谓“圆形”的人物。她呈现给人的不是一个方面,或者正反、好坏两个方面,而是多个方面的完整组合。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立体人物,我们很容易在生活中发现她的影子,但是却永远也不会看到完整的她。只有在小说中,在经过作家高度提炼加工的艺术形象中,才能够看到她。如果按照一般红学家的说法,《红楼梦》是一部写曹雪芹家事或者别人家事的纯写实的书,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这种形象,她是真实的,又是虚构的,是生活的,又是概括的。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已经完全道出其中奥妙。我们只看当代一些作家写人物时,也已经注意到不能够写好人完全是好,写坏人完全是坏。可是往往都是写好人时硬派给他一些缺点,写坏人时硬派给他一些优点,不是多侧面,而是好坏两面粘到一起,显得异常生硬,不自然。我们由此可以知道,为什么说曹雪芹在小说艺术上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这是一个值得长期研究的话题,因为自他以后,还没有一个作家达到这个水准。因此,《红楼梦》绝不会是纯写实的报告文学式的作品,而是一部苦心孤诣、呕心沥血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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