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问

石头为何这般大

《红楼梦》开头介绍，当年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为什么这些补天的石头不大不小，恰恰是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这里面有什么玄机？那位说，你这可是太凿真了，反正一块石头总得有一个尺寸，不是高经十二丈，也总得是十三丈、十四丈吧？哪里有那样多的玄机？我说老兄错矣。曹雪芹著书，文心之细，针脚之密，非常人所能想象，我们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小问题，放过了，也许就会错会曹雪芹的本意。

那么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我们瞎猜是猜不透的。古人说古书非注不明，那么《红楼梦》也是非注不明的。谁来注？幸亏有一位脂砚斋。这是一位最早批注《红楼梦》的人。早到什么时候？早到在曹雪芹不断修改他的《红楼梦》的时候，脂砚先生就是他的最好帮手，他可以介入曹雪芹的创作，建议他修改情节，他还是许多书中真实事件的参与者。他究竟是谁，至今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有人说他是曹雪芹的叔辈，有人说他是曹雪芹的堂兄弟，也有人说他就是《红楼梦》中的史湘云。不管是谁，他是曹雪芹最亲近的人是没有疑义的。他最早为《红楼梦》加批，《红楼梦》当初以抄本形态在世上传播时，没有署作者曹雪芹的名字，而是以《脂砚斋重评石头记》这样的名字面世的。有了他的批注，我们才能够约略地猜想一下书中无数的谜。比如在这“高经十二丈”之下，脂砚就批道“照应十二钗”，在“方经二十四丈”之下，脂砚又批道“照应副十二钗”，这一下不禁使我们恍然大悟，原来这石头的尺寸与书中所描写的人物数目大有关联。

我们都知道《红楼梦》还有一个书名叫作《金陵十二钗》，贾宝玉在太虚幻境见到的册子听到的曲子也都点出了这金陵十二钗本是金陵城中最出色的十二名女子，也即书中所着重描写的十二个主要人物，这里面包括贾家元、迎、探、惜四姐妹，包括宝钗和黛玉、妙玉、史湘云，凤姐和李纨，秦可卿和巧姐儿，等等。但是书中所写不止这十二个女子，这几个不过是最主要的，正册中的人物。在太虚幻境薄命司中那些册子中，除了正册还有副册、又副册。那么《红楼梦》一书一共写了三十六个女子，恰合《水浒传》中所谓天罡之数？回答是：错也。也是据脂砚批语介绍，这部书的最后有一张情榜，把书中所写人物列入大半，整整是一百零八名。那么这金陵十二钗就整整是一百单八钗。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数字？当今红学泰斗周汝昌先生做了详细的解答。薄命司中的人物不仅有正册、副册、再副册，还有三副、四副等许多层，那一个“副”字是统称，不是单指。那么究竟多少层呢？答曰：八层。

为什么会出来这个数字？玄机就在那块石头的尺寸。既然那石头的“方经二十四丈”照应副钗，那么石头共四个边，每个边二十四丈，就是两个十二，四个边正好是八个十二，加上那正册中的十二钗，就出来了“一百零八”这个奇妙的数字。周先生解释说，这个数字来源于《周易》。《易》由阴、阳两爻为基本构成，数字也有阴阳之分，奇数为阳，偶数为阴。阳爻以“九”为计爻之辞，阴爻以“六”为计爻之辞，六的倍数（叠坤卦）即是十二。所以在我们中华文化中，“九”是阳数之极（九月初九为“重阳节”），“十二”为阴数之最（太阳历的月份是十二）。把这两个代表数字相乘，恰好一百零八。你说奇妙不奇妙呢？说它奇妙，还不止于此，它还与我们熟悉的另一部著名古典小说《水浒传》有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