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七问

贾母为谁上香

第七十五回写：“园之正门俱已大开，吊着羊角大灯。嘉荫堂前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风烛，陈献着瓜饼及各色果品。邢夫人等一干女眷皆在里面久候。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形状。地下铺着拜毯锦褥，贾母盥手上香，拜毕，于是大家皆拜过。”这一段文字很奇怪，八月十五，供着瓜饼果品，点着风烛斗香，贾母与众人一一礼拜，可是拜的是什么神怪，却没有明说。凡是焚香跪拜，总有一定的对象，没有对象瞎拜，傻子也不会干。那么我们就应该搞清楚贾母众人到底是给谁上香跪拜。

《日下旧闻考·风俗》载：

八月十五日祭月，其祭果饼必圆，分瓜必牙错瓣刻之，如莲华。纸肆市月光纸，缋满月像。趺坐莲华者，月光照菩萨也。华下月轮桂殿，有兔杵而人立捣药臼中。纸小者三尺，大者丈，工者金碧缤纷。家设月光位于月所出方，向月供而拜，则焚月光纸，所供，散家之人必遍。月饼月果戚属馈相报，饼有径二尺者。女归宁，是日必返其夫家，曰团圆节也。

此一记载源自《帝京景物略》，还有一则记载则引自《北京岁华记》：

中秋夜，人家各置月宫符像，符上兔如人立，陈瓜果于庭，饼面绘月中蟾兔，男女肃拜烧香，旦而焚之。

《光绪顺天府志·风俗》亦有记载，与上同，均出自《帝京景物略》。清·潘荣陛著《帝京岁时纪胜》载：

（八月中秋）十五日祭月，香灯品供之外，则团圆月饼也。雕西瓜为莲瓣，摘萝蔔叶作娑罗。香果蘋婆，花红脆枣，中山御李，豫省岗榴，紫葡萄，绿毛豆，黄梨丹柿，白藕青莲。云仪纸马，则道院送疏，题曰月府素曜太阴真君。至于先丁后社，享祭报功，众祀秋成，西郊夕月，乃国家明禋之大典也。

京师以黄沙土作白玉兔，饰以五彩粧颜，千奇百状，集聚天街月下，市而易之。灯火荧辉，游人络绎，焦包炉炙，浑酒罇筛，烤羊肉，热烧刀，此又为游人之酌具也。

清·富察敦崇著《燕京岁时记》载：

中秋　以下八月

京师之曰八月节者，即中秋也。每届中秋，府第朱门皆以月饼果品相馈赠。至十五月圆时，陈瓜果于庭以供月，并祀以毛豆、鸡冠花。是时也，皓魄当空，彩云初散，传杯洗盏，儿女喧哗，真所谓佳节也。惟供月时男子多不叩拜。故京师谚曰：“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月光马儿

京师谓神像为神马儿，不敢斥言神也。月光马者，以纸为之，上绘太阴星君，如菩萨像，下绘月宫及捣药之玉兔，人立而执杵。藻彩精，金碧辉煌，市肆间多卖之者。长者七八尺，短者二三尺，顶有二旗，作红绿色，或黄色，向月而供之。焚香行礼，祭毕与千张、元宝等一并焚之。按宛署杂记：千张凿纸为条，与冥钱同。

兔儿爷摊子

每届中秋，市人之巧者用黄土抟成蟾兔之像以出售，谓之兔儿爷。有衣冠而张盖者，有甲胄而带纛旗者，有骑虎者，有默坐者。大者三尺，小者尺余。其余匠艺工人无美不备，盖亦谑而虐矣。

清·让廉著《京都风俗志》载：

十五日，谓之中秋节。人家以月饼相遗，取团圆之义。前三五日，通衢大市搭盖芦棚，内设高案盒筐，满置鲜果瓜，如桃、榴、梨、枣、葡萄、果之类。晚间灯下一望，红绿相间，香气袭人。卖果者高声叫鬻，一路不断。而日间市中以土塑兔儿像，有顶盔束甲如将军者，有短衫担物如小贩者，有坐立起舞如饮酒燕乐者。大至数尺，小不及寸。名目形相，指不胜数。与彩画土质人马之类，罗列高架而卖之，以娱小儿，号为兔儿爷。至望日，于月下设鲜果、月饼、鸡冠花、黄豆枝等物，人家妇女拈香先拜，男子后拜，以妇女为属阴，故祭月以先之，此乃取义之正也。礼毕，家中长幼咸集，盛设瓜果、酒肴，于庭中聚饮，谓之团圆酒。

这种祭月的习俗同样流行于丰润一带，清光绪《遵化通志·风俗》载：

中秋日祭月以瓜果，制大饼，绘广寒宫式，候月出拜祭。具馔肴聚饮，夜分乃已。视月或为云蔽，卜来年灯节必雪。谚云：“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节后乡间多秋赛演剧谓之谢□。

清·光绪《丰润县志·风俗》亦载：

八月中秋，亲友各以饼瓜馈遗。夜祀月。

可见中秋节这一天贾母为之焚香礼拜者，就是月亮，月亮不称月亮，佛教称为“月光照菩萨”，道教称为“月府素曜太阴真君”。由于月为太阴，故拜月时女人先拜，男人后拜，也有男人不拜的。祭月的同时兼祭“兔儿爷”，因为相传月中有玉兔捣药。故此直到现在，丰润人开玩笑时也会说“等八月十五我给你拜年去”，那意思就是说对方是兔子。第七十五回所描写的，正是流行于京师及京畿一带的中秋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