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1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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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晴雯:职场屈死鬼》

晴雯:职场屈死鬼晴雯:风流灵巧遭人怨晴雯是宝玉的丫鬟,也是《红楼梦》中最具叛逆性格的丫鬟。“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这几句判词实际已写尽了晴雯的一生。晴雯长得风流灵巧,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点像林妹妹,口齿伶俐,聪明过顶,个性刚烈,敢爱敢恨,针线活尤好,有“勇晴雯病补孔雀裘”一回,极言其心灵手巧,神情跃然纸上。晴雯从小被卖给贾...

晴雯:职场屈死鬼

晴雯:风流灵巧遭人怨

晴雯是宝玉的丫鬟,也是《红楼梦》中最具叛逆性格的丫鬟。“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这几句判词实际已写尽了晴雯的一生。

晴雯长得风流灵巧,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点像林妹妹,口齿伶俐,聪明过顶,个性刚烈,敢爱敢恨,针线活尤好,有“勇晴雯病补孔雀裘”一回,极言其心灵手巧,神情跃然纸上。晴雯从小被卖给贾府的奴仆赖大家为奴。赖嬷嬷到贾府去时常带着她,贾母见了喜欢,赖嬷嬷就孝敬了贾母。这种被奴才当做礼物送给主子的奴才身份是最低下的。晴雯唯一的亲人是姑舅表哥多浑虫和与贾琏有染的多姑娘。晴雯被逐出大观园直至逝世,一直住在其姑舅表哥家。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十岁的时候被赖大买去做丫头,是奴才的奴才,后来象礼物一般孝敬了贾母,但却没有一点奴性。她的爽直莽撞针对的是每一个人:宝玉、黛玉、袭人,用客观的眼光来看,她实在不是一位好丫头,她从来没有摆正奴才的位置,即便要求宝玉爱自己,也是站在“人”这一个同样对等的高度上,不是奴颜卑膝,也没有温柔和顺,再用黛玉所说的便是“我为的是我的心”。为了自己的心而活着的人,在现在也没法不让人感动的,我们难道一定要对着这颗高贵的灵魂指责她:你只是个奴才?身为下贱是她无法改变的命运,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弱小如晴雯是怎样为这不公平的命而抗挣,她不愿服侍宝玉洗澡,她也看不惯别人的鬼鬼遂遂。她如此珍爱自己清白的女儿身,果真使最明白女儿的宝玉另眼相看,由亲昵而升为心爱。看宝玉挨打支走袭人却让晴雯送手绢,我们已经明白晴雯与宝玉更贴心了。

“风流灵巧招人怨”是晴雯的又一大罪状,晴雯的灵巧确实给她惹了不了麻烦,对于她暴炭一样的性子,有如平儿般的人物知道体贴,能够理解,有如宝玉一样的主人知道敬重,多方维护。也有因挨打受骂吃了亏的,难免要背后下蛆。看王善保家的在王夫人面前的一番话便知。她告晴雯,无非是说她掐尖要强。但王夫人触动的心思却是“长得几分像林妹妹”的晴雯轻狂太过,一口咬定她是妖精,再怀疑她并芳官四儿等人私情蜜意,勾引宝玉。

晴雯的反奴性还突出表现在她与贾宝玉的关系中。在这些丫头中,除晴雯之外是没有任何人敢与宝玉冲撞的。第31回:

“宝玉让晴雯拿果子给自己吃,晴雯笑道:‘可是说的,我一个蠢才,连扇子还跌折了,……倘或再砸了盘子,更了不得了!’宝玉笑道:‘你爱砸就砸。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有性情;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晴雯听了,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听撕的声儿。’宝玉听了,便笑着递给她。晴雯果然接过来,‘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又听‘嗤’‘嗤’几声。宝玉在旁笑着说:‘撕的好,再撕响些’。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宝玉赶上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给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作几半子,二人都大笑起。”

在那种时代,那种家庭,一个丫鬟敢于向主子以任性的姿态继续她的反抗,而主子居然以此为乐,这出人意料的情节足以表现出晴雯与宝玉性格中的共同之处,表达出他们间深切的关系。晴雯与宝玉,在形式上只能是奴主关系。但在晴雯的内心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听任主子奴役、侮弄或践踏的奴才,即使对宝玉也不能例外。她所珍惜的只是互相尊重和真诚相待,因此她的自尊心在宝玉面前更不可以受到损伤。在宝玉,从来就不愿以主子自居,以奴才看人,当然更不以一般丫鬟来看待晴雯。宝玉看厌了别人对自己的奴颜婢膝,媚主求荣,特别看重晴雯的全无“媚骨”。

职场表现:职场屈死鬼

晴雯被逐出大观园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懒惰、刚烈、无能、刻薄等,而是因为“长得太好”,担了“狐狸精”的罪名儿。像晴雯那样清白而心高气傲的女孩儿,她又怎么能活下去?晴雯临死前叫的是娘,她有多少的冤屈要对自己的母亲讲?女孩子看得比生命更重的名声被可憎的封建卫道士如此糟蹋,而晴雯却连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也许,她想到只有自己的亲娘或者能够安慰她;也许,她想对母亲哭诉自己的清白;或者她想问当初为什么不把自己生得丑一些?

王夫人一一检示过怡红院的丫头,凡不顺眼的都赶了出去,然后,她到贾母处讲的却是晴雯得了“女儿痨”。她不敢说晴雯有什么行为不端处,是因为知道贾母将晴雯放在怡红院的道理,贾母信得过晴雯的清白,贾母本有让晴雯成为宝玉小妾的意思,如此一来,贾母虽着实惋惜一回,也是无可奈何。我们不仅为王夫人的阴暗心理而感到心寒不已,晴雯长得有几分象黛玉,贾府均知,她如此鲜明地表示对晴雯的厌恶,实际上是婉转地表明了她对黛玉的态度,她对贾母给宝玉选择的晴雯如此之狠,自然也希望贾母明白她不愿意黛玉成为自己的儿媳。

晴雯之死的关键,在于一个“屈”字,所以说晴雯是职场屈死鬼。作者写宝玉去看望晴雯,晴雯悲愤地对宝玉说:

“只是一件,我死了也不甘心的。我虽生得比别人略好些,并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个狐狸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耽了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当日也另有个道理;……”

晴雯受冤屈而死,死不瞑目。晴雯是正义无辜的,为了死而无恨,她选取了一种特殊方式,给枉耽的虚名充实进了实际内容。她剪下自己的指甲送给宝玉,穿上了宝玉穿的小袄,而且说:

“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既耽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

这是对使她蒙冤的黑暗势力的抗议,是失败之后进行了胜利的抗争。堂皇正大,敢做敢当,视死如归,这就是晴雯的本色,这就是晴雯的风骨。

晴雯的死亡,在贾宝玉精神生活上所带来的打击与惨痛,是无法形容的。晴雯的死亡,暗示了林黛玉不可避免的死亡命运,也说明宝黛爱情悲剧反封建的强烈倾向。贾宝玉将他无比的愤恨和哀伤,用优美的文笔,一齐写进《芙蓉女儿诔》里。《芙蓉女儿诔》是讨伐封建势力的檄文。

“孰料鸠鸩恶其高,鹰鸷翻遭罘罬;薋箷妒其臭,茝兰竟被芟鉏!花原自怯,岂奈狂飚;柳本多愁,何禁骤雨。偶遭蛊虿之谗,遂抱膏肓之疚。……诼谣謑诟,出自屏帏,荆棘蓬榛,蔓延户牖。既怀幽沉于不尽,复含罔屈于无穷。高标见嫉,闺闱恨比长沙;贞烈遭危,巾帼惨于羽野。”

曹雪芹借宝玉之口痛骂那些狐群狗党的小人,痛恨封建统治者的狠毒残忍。把晴雯看作“高标见嫉”的贾谊,看作“贞烈遭危”的鲧,这种评价是非常之高的。

失败原因:人际关系失衡

晴雯是红楼职场上所有的丫鬟中一位有模有样、有一技之长的“白领”,其“绣工”在所有“白领”中技高一筹。且看原著:

晴雯道:“这是孔雀金线织的,如今咱们也拿孔雀金线就象界线似的界密了,只怕还可混得过去。”“麝月笑道:“孔雀线现成的,但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界线?”晴雯道:“说不得,我挣命罢了。”

就职场地位来看,她与袭人一样“职场经历丰富”,曾一同在“红楼董事长贾母”身边工作过,又因为深受贾母器重而同时调任贾宝玉的身边“挂职锻炼”(挂准姨娘之职)。但是,晴雯为何最后却落得被逐屈死的“悲惨”下场呢?!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

其一,名不正,事不顺。各位读者都知道《红楼梦》中的“判词”,甄英莲真“应怜”,娇杏很“侥幸”,晴雯却是“霁月难逢”,她是贾母看重而放在宝玉屋里面的,而王夫人却不喜欢晴雯,她喜欢的是对她绝对忠诚又心甘情愿替她监视宝玉屋里一举一动的袭人,而袭人也是贾母所器重的。相比较而言,袭人的职场地位得到双重认可,名正言顺事也顺;而晴雯的职场地位仅得到最高领导的认可却没有得到直接领导的认可,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名不正言不顺事也不顺。所以此正是:霁月难逢天注定,职场失败命难违!

其二,性格张扬,职场“定位”不清。《红楼》是个大观园,更是一个“大职场”,园子大,水更深。晴雯不象袭人那样“韬光养晦”,只能为自己引来“晦气”。对下属小丫鬟,她依着与宝玉的情深,排挤打压讽刺挖苦和自己一样的丫鬟“白领”,必招致祸害。对同事袭人,她公然在众人面前述说:“别以为不知道你们的好事儿”,这不是公然竖敌吗?在与宝玉闲谈时,居然直接讲出领导与碧痕“一起洗澡”,将水弄到“床”上的糗事,这不是让领导难堪吗?晴雯一出场,根本没有个丫鬟样,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气粗声壮,动不动就跟“直接领导”宝玉发脾气,虽然宝玉让着她,但是其他领导(如王夫人)若是知道了,谁还会提拔她呢?所以他如此张扬的性格,职场不失败才怪!

其三,任性妄为,与同事关系紧张。在她跌了扇子而顶撞宝玉的时候,袭人劝解,晴雯就连讽带刺回敬了袭人:

“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服侍爷的,我们原没服侍过,因为你服侍的好,昨儿才挨了窝心脚。”“哎哟!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

晴雯最出彩的“段子”是撕扇,那宝玉是混世魔王,人家是主子,怎么来都成,一个丫鬟怎么能随意“撕扇”呢?怎么算也是“破坏公物”吧?况且,破坏“公物”也就算了,凭什么把麝月的扇子也一并撕了,这是损人不利己、公私不分、任性妄为的行为,分明与“同事”结怨。

其四,失去机遇,没有促成“飞跃”。其实有了贾母的器重和宝玉的偏爱,晴雯对自己的职场应该有个长远规划,应该有个准确而清晰的职场定位。但晴雯没有处理好与上级、平级和下级的关系,从而失去大好机遇,职场的“机遇”转瞬即逝。晴雯职场最失败的原因正是袭人最成功的地方,不会与“分管领导”处理好关系。袭人“抓住机遇”与分管领导“王夫人”“交流思想”,可是晴雯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大脑”,令王夫人认定宝玉都是被“这小蹄子带坏”的。这也难怪王夫人最后在晴雯“四五天没沾牙”的情况下,赶出家门,悲惨病死。如果此前处理好与分管领导的“关系”,何至如此?!

其五,病补雀金裘,为工作“伤身”。本来晴雯就带病在身,为了领导的“面子”,却不顾自己的身体,带病工作,将自己本已大好的身体又加重了。

晴雯先将里子拆开,用茶杯口大的一个竹弓钉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边用金刀刮的散松松的,然后用针纫了两条,分出经纬,亦如界线之法,先界出地子后,依本衣之纹来回织补,补两针,又看看,织补两针,又端详端详。无奈头晕眼黑,气喘神虚,补不上三五针,伏在枕上歇一会。

职场工作固然重要,但是保重身体是第一要义。身体是自己的,没有好的身体,再好的工作岗位也是毫无意义。

总之,晴雯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严于律己、严于待人。她能干,本职工作做得比谁都好都巧,关键时刻更能“勇补孔雀裘”。可惜她各层面上的人际关系都没有搞好,一句“风流灵巧招人怨”正是她惨淡结局的最好体现。然而,晴雯从业道路上最大的缺失,并不是她真情挚性,而是缺少一份切实可行的职业规划。下一步目标是晋升为姨娘还是外嫁?她没有想过,于是一旦失业,没有了当下的生活,整个人生旋即崩溃。相比晴雯,袭人在能力上虽有不足,但人际关系却搞得相当好。更有完整的职业规划和从业目标——成为宝玉的姨太太。且不论此人到底是仁是诈,她成功的关键在于有目标,并且肯为了自己的目标做出持久切实的努力和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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