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平儿:职场万能胶》
平儿:职场万能胶
人物介绍:聪明善良俏平儿
平儿是《红楼梦》中王熙凤的陪房丫头,贾琏之通房丫头。她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女孩儿(第44回宝玉之语)。虽是凤姐的心腹,要帮着凤姐料理事务,但她为人很好,心地善良,常背着王熙凤做些好事。在程高本红楼梦的结局中,王熙凤病死后,王仁(巧姐的舅舅)和贾环(巧姐的叔叔)等要把巧姐卖给藩王作使女,是平儿陪伴巧姐逃出大观园。后来,贾琏把平儿扶了正。而按照前80回的线索与脂批来看,平儿最后被扶正的可能性很大。(她是王熙凤最得力的心腹助手。)第21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中突出了她一个“俏”字,她是一个聪慧、干练、心地善良的女性,又善于处世应变,以贾琏之俗、凤姐之威,竟能体贴周旋,可见她能力很强。不仅如此,平儿敬重有能力的女子,所以她对凤姐言听计从,对探春处处顾及。
职场表现:职场万能胶
平儿作为一个被“捆绑销售”到贾府的通房丫头,她首先是王熙凤的仆人,然后才是贾琏的“二奶”。贾琏对她性方面的占有和垄断,首先是建立在她是王熙凤陪嫁丫头这个身份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妾”的身份是“仆”的身份的延伸。
古代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命运基本上是这样,因为她们没有独立的人格权利,只是小姐的附属,必然和小姐一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真正是和自己的主人“同呼吸,共命运”。因此她们必然想小姐之所想,急小姐之所急,替小姐筹划人生便是替自己设计未来。所以西厢中,莺莺的丫鬟红娘才一马当先,极力撮合自家小姐和张生的好事;紫娟因考虑到宝黛能否结合是关系到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因而编故事试探宝玉。而且小姐因顾忌身份,要装出矜持的样子,丫鬟反正是个丫鬟,没必要装正经,因而她们往往泼辣大胆,和那些知书达理、文雅羞涩的小姐配合得相得益彰。
了解这些,才能理解平儿和王熙凤的关系,理解她在贾府的生存之道。
平儿是王熙凤的心腹,她对王熙凤忠心耿耿,是凤姐不能缺少的助手。如果说王熙凤是一位出色的总经理,那么平儿就是优秀的总经理助理。李纨对平儿有过精彩的评价:“有个唐僧取经,就有个白马来驮他;刘智远打天下,就有个瓜精来送盔甲;有个凤丫头,就有个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总钥匙,还要这钥匙做什么。”“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他不是这丫头,就得这么周到了!”
作为老板的助理,既要忠心能干,不能让老板觉得自己有异心;又要能忍辱负重,该为老板背黑锅就得毫无怨言地背黑锅,该为老板的失误决策承担责任时就得有承担责任的技巧。
和一般的小姐、丫鬟相比,凤、平的主仆一体关系没有变,只是表象正好颠倒了。一般是丫鬟泼辣,小姐文静,而王熙凤有杀伐决断之能,且锋芒毕露,平儿却温婉柔和;凤姐人望之生畏,平儿则望之可亲。但不管怎样,老板和助理必须有种互补关系。崔莺莺和杜丽娘春心荡漾,不敢随便表达,如果他们的丫鬟红娘和春香也是这般,千万个张生和柳梦梅都会错过。反之,如果平儿像凤姐一样待人严苛,整个荣府恐怕都没有安宁的时候。
老板说什么,助理毫不变样地执行,这样的助理并非好助理,真正的助理是像平儿这样,为维护老板长期的利益以及威望,有时可以变通,这才是对老板最负责任的做法。
如第21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中,贾琏和多姑娘私通,被她发现了证据:多姑娘的一绺青丝。但当凤姐询问时,她替贾琏瞒过了。这似乎对老板不很忠诚,可是再往深里想,若她如实告诉凤姐,虽然会让凤姐满意,但也会惹出风波来,得罪了贾琏。无论有何种冲突,贾琏和凤姐两人仍是夫妻,这种夫妻关系在那时候超越了简单的男女配偶关系,而是贾、王两家之间的家族联姻,是很牢固的。在夫、妻、妾这三角关系中,妾是最弱的一端。贾琏和王熙凤的这次冲突,可能几天后就风平浪静了,真正得罪人的却是平儿。你想一个总经理的助理,发现董事长有点什么事儿对总经理不利,这事儿是无关整个公司运行大局的,她却去告诉总经理,这会对她自己以及整个公司的高层有什么影响?这好的办法就是让老板不知道这事,彼此都平安无事。
还有一次,宝玉房里的丫鬟坠儿偷了平儿的镯子,事发后她瞒着王熙凤、宝玉和袭人,既避免刺激凤姐这个驭下甚严的当家人,又顾全了宝玉和袭人的面子,考虑不可谓不周全。
贾琏和鲍二家的私通时议论了凤姐和平儿,多有褒平贬凤之意,被凤姐听见到,醋意大发,引起了贾琏和凤姐的争吵,也使凤姐疑心平儿,怀疑平儿对她有怨言。平儿此时遇到了助理生涯最严重的问题——即将失去老板的信任。平时性格温顺的她只有一个办法去寻死。身为弱势一方的平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博得了公众舆论的关注和同情,也消除了凤姐对自己的怀疑。
平儿最可贵的是,虽然得到凤姐信任和贾府上下的赞扬,但她知道自己只是个妾、只是凤姐的助理,小心谨慎地行事,丝毫不敢让自己的光彩超过老板,她注定是凤姐的附属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对凤姐的忠诚是生存的需要,并非她认同凤姐的行事风格。她没有和凤姐在男人面前争宠的资本和资格,只有如履薄冰地活在贾府。大观园女儿们共同的知音贾宝玉对平儿的遭遇有很准确的理解:“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旋妥帖,今儿还遭荼毒,也就薄命的很了。”
凤姐知道贾琏偷娶尤二姐后,利用贾琏另一个妾秋桐,借刀杀人。尤二姐死后,平儿悄悄地把二百两银子递给贾琏,让他去办理二姐的丧事。这做法固然符合平儿平时行事的一贯原则,但有没有这样的原因呢?平儿对尤二姐有着同情的理解,因为她和二姐都是活在大老婆阴影下的“二奶”,只是自己能被凤姐完全控制反而安全,尤二姐却威胁了凤姐的地位,凤姐必除之而后快。同样是妾,那个秋桐的智慧和平儿相比有天壤之别,给人当枪使还洋洋得意,她的下场好不到哪里去:凤姐在设计害二姐时已动了除掉秋桐的心思。
这个世道,小人物中多的是秋桐这类人物,少的是平儿。
成功理由:人际关系和谐
平儿的结局曹雪芹没有暗示。后40回续书写到凤姐去世,平儿悉心照料王熙凤的女儿贾巧姐,并护送巧姐出了大观园,直到巧姐被刘姥姥接走,最后贾琏把她扶了正。而按照曹雪芹原文前80回的线索与脂批来看,平儿最后也是极有可能被扶正的。平儿之所以能够获得成功,关键在于她善于采用柔性管理方式处理职场人际关系,使得人际圈很和谐。
首先,平儿心地善良,善于换位思考。她从不弄权、仗势欺人,本能地同情那些和她地位相仿或更低的奴隶们,在茯苓霜和玫瑰露事件中,她劝凤姐“得放手时须放手”, “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第61回)这才使柳家母女免去了一场灾难。贾琏偷娶尤二姐,平儿得知后告诉了凤姐,后见凤姐如此虐待尤二姐,她又把同情给了尤二姐,引起王熙凤的不满。尤二姐一死,王熙凤推说没有钱治办丧事,平儿偷出二百两碎银子给贾琏,把局面应付过去。当然,以平儿这样奴隶地位,应命去处理种种复杂的关系和事件,是十分困难的。在纷繁的矛盾中间,她也常常感到处境的艰难和内心无告的悲苦。
其次,平儿平和通透,善于顾全大局。她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她才可以在凤姐和贾琏的夹缝中生活。看第21回俏平儿软语救贾琏,就可以知道她平日既抓着贾琏的把柄,也有凤姐的把柄,所以他两人都有忌讳她的时候。平儿借着凤姐的权利在逐步影响和控制一批人。她的地位在一步步地提升,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平儿的性格就是希望息事宁人,她的职场名言是“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如贾琏和多姑娘私通,平儿从枕套中抖出一绺青丝,但她向凤姐隐瞒了事情真相,避免了一场风波。
第三,平儿应付自如,善于处置事务。如第56回凤姐有病,探春代理家政,平儿陪侍。那些管家媳妇见探春年轻,又是庶出,以为她办事没有经验,想欺负她,连得她生身母亲赵姨娘也来惹是生非。碰到此类状况,平儿竟能应付自如,处置得体。探春改革弊端,平儿总是先表示支持,接着又说出一番早就该改而竟未改的道理来,此举于公是相信探春能为大观园兴利除弊,于私也是为了转移平日众人对凤姐的积怨。引得宝钗过来摸平儿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头是什么做的。从早起来到这会子,你说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奶奶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话出,你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到的,你奶奶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原故……他这远愁近虑,不亢不卑,他们奶奶便不是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的变好了,不和也变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