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19日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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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病延年

带病延年凡是生物,生长到相当时期,一定会衰老,衰老到相当时期,一切要死亡,整个天下是个“生生死死”的世界;所谓“不生不灭”的境界,只在虚无缥缈的理想中罢了。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界一定的法则,谁都没法改变,真是条条路买得通,只有黄泉路不是金钱所能买通而避掉的,虽富贵如君王,想尽方法求神仙,去求不死之药,可是有谁求到呢?不死之药只有神话罢了。死是谁也逃不了的一会...

带病延年

凡是生物,生长到相当时期,一定会衰老,衰老到相当时期,一切要死亡,整个天下是个“生生死死”的世界;所谓“不生不灭”的境界,只在虚无缥缈的理想中罢了。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界一定的法则,谁都没法改变,真是条条路买得通,只有黄泉路不是金钱所能买通而避掉的,虽富贵如君王,想尽方法求神仙,去求不死之药,可是有谁求到呢?不死之药只有神话罢了。

死是谁也逃不了的一会事,可是能够把生命的年寿延长些,终是好的,因此大家就觉得卫生的重要了。天下大部分的生物,原是死于偶然的多,我们叫做“偶然的死亡”;真正经过了相当衰老时期,老到可再老而死亡的,却在少数。这老到无可再老,能尽其天年而死亡的,才算得“自然的死亡”。我们希望大家能够老到无可老而自然死亡,那才是人类的幸福。

单细胞的动植物,只要有相当的食料和适宜的环境,便可永久不死。植物如果没有动物去摧残它,比较还能“自然的死亡”。大部分的动物,因为细胞没有包着坚固的细膜,整个身体外边又没有像树皮一类的完善的保护器,因此动物很容易为外界所损害,所以偶然死亡的机会比较植物为多。这不过就大体讲,事实上动植物的寿命,长寿的和短命的,相差得很远,长寿的大龟,可以生长二三百年;最短命的蜉蝣只有几小时的寿命。有人因龟最长寿,到龟的样子大摇大摆,行动很迟缓,以为生命就像燃烧一般,火烧得愈快也熄得很快;可是高飞天空的鸟类,行动虽快,寿命却也不短。有人以为动物生长的时期愈久,寿命也会愈长。例如:人类生长的时期可以定为十四年,则其寿命可达到六七倍于其生长的时期,活到八九十岁或一百岁;骆驼生长要八年,寿长四十岁;马生长约四年,寿只长二三十岁。可是这话也不确,鹅在蛋里只不过三四十天的发育,却能生活到八十年。也有人以为生殖力愈强的,寿命就愈短,因为生殖是最耗损母体的一件事例,如老鼠、兔子的生产极快而寿命又极短。可是事实又不是这样,生殖固然损耗母体,有时雌性的寿命反较雄的为长,人类中间,妇人又往往比男人要寿长。至今据一般科学家研究的结果,知道动物寿命的长短,与行动快慢,与生长时间的长短,与生殖力的强弱,都没有绝对的关系。有许多动物的短命,由于它的机构的不完全,各部互相不能调节。大多数还是为不良的气候所害,或是因缺乏食料饿死,或者为他物损害而死。人类是最聪明的动物,我们应该怎样讲究卫生和医学,除去外来的损害,八九十岁或百岁的老人的死,往往是“无疾而终”,和睡去一般,只是不知不觉地与世长逝了,这样才算能“享其天年”,到达了“自然的死亡”的境界。美满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中国对于卫生,对于医学,太不讲究了,死亡率特别的高,害病的人也特别的多。有许多人只知道生孩子,却不知道怎样去养育孩子。有些人宁愿祈神问卜,却不愿去求医吃药。有些人宁愿生病后费去许多医药费,却不愿在未病前妥为讲究卫生,最可使悲痛的,有些人生了病,并不一定希望病好,只求能糊里糊涂活下去,这有一个流行的名辞,就叫做“带病延年”。在中国很多人都有病态,带病延年的人并不在少数。所谓带病延年,名为“延年”,其实只是慢性的死亡。带病而不康健的人,事实上虽生犹死,留着有什么用呢?凡是带病延年的人,大都不能从事于生产工作,即使能从事工作,一定也敷衍塞责了事。一个人在社会只会消费不能从事生产,这是生活的蛀虫。中国过去的人民很多带病延年,身心都不康健,以致社会的事业,国家的文化,进步得也很迟缓,到处敷衍塞责。凡是办事的公共机关,几乎都不在那里出力办事,政治上不上轨道,实业的落后,无非是因为人都带病的缘故。没有健全的身体,就没有健全的思想,带病延年的人,其思想也无有不落伍的。所谓“马马虎虎”一语,也大都出之于带病延年者之口。而且“带病延年”的人,往往都是偷生怕死的家伙,根本没有国家观念,只求自己能够偷生延年,什么大事就不在他们的心上。我们以为要根据中华民族的劣根性,必先要铲除“带病延年”的恶习。须知人类自有其天年,如果把康健回复过来,振作精神起来做事,工作的时候工作,玩耍的时候玩耍,讲究卫生,保护身体的健康,工作的效力定会增加,自然而然会达到他的天年的。人人如此,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也马上会突飞猛进。

“带病延年”是我们中国最大的弊病,根绝了它,才能进步无疆,不论为国家、为民族、为个人,都应强调这一点。外国人讥笑我们是“东亚病夫”,这个耻辱便是那些“带病延年”者招来的。至今还没有雪掉,须知外国的字辞里,根本就没有“带病延年”这成语,只是在我们中国人的口头流行着,这是何等可怕的一个成语呵!

(原刊《知识与趣味》1940年第2卷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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