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9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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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画”大观园还是“写”大观园

第二七五问“画”大观园还是“写”大观园第四十二回的回目是“蘅芜君兰言解疑语、潇湘子雅谑补余香”,中心事件是林、薛二人的和解。但这个中心事件是穿插在两个事件当中来进行的,一个事件是把刘姥姥送走,让她临走时又经历了贾母看病一个大排场;再一个事件是众芳齐集稻香村,商量惜春画大观园的事情。蘅芜君之“解疑语”放在两个事件之间进行,潇湘子之“雅谑”则在第二个事件中进行。...
第二七五问

“画”大观园还是“写”大观园

第四十二回的回目是“蘅芜君兰言解疑语、潇湘子雅谑补余香”,中心事件是林、薛二人的和解。但这个中心事件是穿插在两个事件当中来进行的,一个事件是把刘姥姥送走,让她临走时又经历了贾母看病一个大排场;再一个事件是众芳齐集稻香村,商量惜春画大观园的事情。蘅芜君之“解疑语”放在两个事件之间进行,潇湘子之“雅谑”则在第二个事件中进行。在众芳商量惜春画画之事时,突出的是薛宝钗的懂行和林黛玉的打趣,二人笔墨平分秋色,但是给人印象深刻的倒是薛宝钗对绘画的深刻认识。由这一大段描写当中,可以看到,薛宝钗不仅仅是懂画,她本身就是一位画家,只是深藏不露而已。我们可以看这一段,当惜春说她的颜色、笔都不全时,薛宝钗说:“你不该早说?这些东西我却还有,只是你也用不着,给你也白放着。如今我且替你收着,等你用着这个的时候我送你些……”薛宝钗家只有娘儿三个,薛姨妈文化水平不高,薛蟠更是个酒肉之徒,都用不着绘画的材料,唯有一个薛宝钗是有文化的,她若平时不画画,预备这些绘画的材料有什么用?因此仅由这一句话就可判定,薛宝钗是一个会画画的。但是这里我感觉兴趣的倒不是薛宝钗的画画,而是她对画画的一番议论,由这一番议论里面我们是不是可以读出一些别的东西。

惜春画画的起因,不过是刘姥姥说了一句这个园子太好看,若是能够画下来,拿到乡下去让村人们看一看,“死了也得好处”。于是贾母便命惜春来画这一张大观园图。这幅画,在目前的前八十回中没有交代结果,在目前的续书中更是没有下落,它在全书中究竟有什么作用,就成为一件悬案。我们知道,曹雪芹用笔从来是“密不通风,疏可跑马”,有用的地方精工细描,没用的地方一笔带过,甚至一笔都不写。如果这幅画在全书的情节结构中毫无用处,曹雪芹为什么会用了多半回的篇幅让大家为此集合一次?如果它确有用处,却又看不到它用在何处何时。如果只是为了写出薛宝钗对画画之懂行和林黛玉之打趣,而安排了这一个事件,又不像曹雪芹的用笔习惯。因为曹雪芹用笔从来是“一笔不作一笔用”,“一击两鸣,一石二鸟”,是他用笔的特色,那么这多半回书除了写出林、薛二人,还有什么用场?

我试着作了一番破译,恍然似有所悟。我觉得曹雪芹在这里所写,不是惜春画大观园,而是曹雪芹写大观园,曹雪芹是用暗喻的形式,把《红楼梦》的创作经过告诉了我们。惜春虽会画画,“不过是几笔写意”,很可能只是写意花鸟,因为她自己说不会画人物,画写意山水,于闺阁少女又太难了一些,唯有画几笔写意花鸟才与她的身份修养相匹配。可是这一幅画却是一幅工笔“界画”,主体是园林景致和亭台楼阁。俗话说“隔行如隔山”,画种不同,硬要去画,确实难为了惜春。贾母只知道她的孙女会画画,却不明了画画也要分许多行当,惜春又不好驳回,这就造成了困难。于是薛宝钗想出了主意,这个主意是把画画分为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找出原来盖这个园子时的图纸,那图纸“虽是匠人描的,那地步方向是不错的”,这样就从整体上对大观园有了一个初步的把握。第二步是起稿子,图纸不等于图画,“你既照样儿往纸上画,是必不能讨好的”,宝钗说:“这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要添,该减要减,该藏要藏,该露要露。这一起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这个起稿子的工作,是画画最重要的基础,稿子完成,画作也就完成了大半,而这个工作惜春也不能做。于是宝钗又出了一个主意,要贾宝玉去找外面的那些清客相公,“叫他照着这园样删削着立了稿子,添了人物就是了”。也就是说,这个稿子是请外面的清客相公们照着大观园的图样在熟绢上起出稿子来,然后交给惜春。那么惜春的工作就很简单,只需在稿子上面勾线着色即可。这是第三步。

曹雪芹在小说的楔子中已经明确说过,《红楼梦》这部书本是那块石头所著,写的是他的亲身经历,经空空道人抄录回来“问世传奇”,后经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这才成就了一部《红楼梦》。许多人都以为这是曹雪芹运用“烟云模糊之法”,属于“文人狡狯之笔”,书其实就是他的原创。我却始终怀疑曹雪芹在这里说的不是假话,是真事。他当真是在一部原稿的基础之上完成这部书的,如今在这一回的宝钗论画之中,我又找到了曹雪芹明确交代创作经过的说法。如果说楔子是用神话的方式告诉我们这个经过,那么这里就是运用寓言的形式把这个经过再说一遍。由薛宝钗所说的这个绘画的步骤,很容易联想,曹雪芹不是在写惜春如何画大观园,而是说曹雪芹如何写大观园,即写《红楼梦》。《红楼梦》确有真人真事作为基础,这些真人真事被一位亲历者作为回忆录写了下来,曹雪芹在这部回忆录的基础之上,分主分宾,该多的多,该少的少,该添的添,该减的减,把一部纪实作品改写成了一部小说,就如惜春把大观园的图样改成了绘画作品。

当然,这仅是一种猜想,并不代表这一回书的全部意义。这一回书在全书整体结构中的作用,以及这一幅画在后半部情节中的下落,仍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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