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01日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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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话说史湘云说着笑着跑了出来,怕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仔细绊倒了!哪里就赶上了?”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道:“饶她这一遭儿吧。”黛玉拉着手说道:“我要饶了云儿,再不活着!”湘云见宝玉拦门,料黛玉不能出来,便立住脚,笑道:“好姐姐,饶我这遭儿吧!”却值宝钗来在湘云身背后,也笑道:“我劝你两个...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话说史湘云说着笑着跑了出来,怕林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仔细绊倒了!哪里就赶上了?”林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道:“饶她这一遭儿吧。”黛玉拉着手说道:“我要饶了云儿,再不活着!”湘云见宝玉拦门,料黛玉不能出来,便立住脚,笑道:“好姐姐,饶我这遭儿吧!”却值宝钗来在湘云身背后,也笑道:“我劝你两个看宝兄弟面上,都撂开手吧。”黛玉道:“我不依。你们是一气的,都来戏弄我不成。”宝玉劝道:“谁敢戏弄你?你不打趣她,她焉敢说你?”四人正难分解,有人来请吃饭,方往前边来。那天已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凤姐、迎春、探春、惜春姊妹等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回,各自归寝。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

宝玉送她二人到房,那天已二更多时,袭人来催了几次,方回自己房中来睡。次早天方明时,便披衣趿鞋往黛玉房中来,却不见紫鹃、翠缕二人,只有她姊妹两个尚卧在衾(qīn,被子)内。那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那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膀子撂于被外,又戴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着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替她盖上。

林黛玉早已醒了,觉得有人,就猜定是宝玉,因翻身一看,果不出所料。因说道:“这早晚就跑过来做什么?”宝玉说:“这天还早呢!你起来瞧瞧。”黛玉道:“你先出去,让我们起来。”宝玉出至外间。黛玉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裳。宝玉复又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紫鹃、雪雁进来服侍梳洗。湘云洗了脸,翠缕便拿残水要泼,宝玉道:“站着,我趁势洗了就完了,省得又过去费事。”说着便走过来,弯腰洗了两把。紫鹃递过香皂去,宝玉道:“不用了,这盆里就不少,不用搓了。”再洗了两把,便要手巾。翠缕道:“还是这个毛病儿,多早晚才改呢。”宝玉也不理她,忙忙地要青盐擦了牙,漱了口,完毕。见湘云已梳完了头,便走过来笑道:“妹妹,替我梳上头。”湘云道:“这可不能了。”宝玉笑道:“好妹妹,你先时怎么替我梳了呢?”湘云道:“如今我忘了,怎么梳呢?”宝玉道:“横竖我不出门,又不戴冠子勒子,不过打几根辫子就完了。”说着,又千妹妹、万妹妹地央告。湘云只得扶过他的头来一一梳篦。宝玉原来在家不戴冠子,并不总角,只将四围短发编成小辫,往顶心发上归了总,编成一根大辫,红绦结住。自发顶至辫梢,一路四颗珍珠,下面有金坠脚。湘云一面编着,一面说道:“这珠子只三颗了,这一颗不是一色的。我记得是一样的,怎么少了一颗?”宝玉道:“丢了一颗。”湘云道:“必定是外头去掉下来,不防被人捡了去。倒便宜捡的了。”黛玉旁边冷笑道:“也不知是真丢,也不知是给了人镶什么戴去了!”宝玉不答,因镜台两边都是妆奁(lián,女子梳妆用的镜匣)等物,顺手拿起来赏玩,不觉顺手拈了一盒子胭脂,意欲往口边送,又怕湘云说。正犹豫间,湘云在身后伸过手来,啪的一下将胭脂从他手中打落,说道:“不长进的毛病儿!多早晚才改?”

一语未了,只见袭人进来,见这光景,知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来,因问:“宝兄弟哪里去了?”袭人冷笑道:“宝兄弟哪有在家的工夫!”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又听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儿,也没有黑夜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心中暗忖道:“倒别看错了这个丫头,听她说话,倒有些见识。”宝钗便在炕上坐下,慢慢地闲言中套问她年纪、家乡等语,留神窥察其言语志量,深可敬爱。

一时宝玉来了,宝钗方出去。宝玉便问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得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问一声不答,再问时,袭人方道:“你问我么?我哪里知道你们的缘故。”宝玉听了这话,见她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便笑道:“怎么又动了气了?”袭人冷笑道:“我哪里敢动气?只是你从今别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服侍你,再不必来支使我。我仍旧还服侍老太太去。”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惊奇,惊讶),禁不住赶来劝慰。那袭人只管合着眼不理。宝玉无了主意,因见麝月进来,便问道:“你姐姐怎么了?”麝月道:“我知道么?问你自己便明白了。”宝玉听了,呆了一回,自觉无趣,便起身叹道:“不理我吧!我也歪去。”说着,便起身下炕,到自己床上睡下。袭人听他半日无动静,微微地打齁(hōu,打呼噜),料他睡着,便起来拿一领斗篷来替他盖上。只听唿的一声,宝玉便掀过去,仍合目装睡。袭人明知其意,便点头冷笑道:“你也不用生气,从此后我也只当哑了,再不说你一声何如?”宝玉禁不住起身问道:“我又怎么了?你又劝我?你劝也罢了,刚才又没劝,我一进来你就不理我,赌气睡了,我还摸不着是为什么。这会子你又说我恼了!我何尝听见你劝我的是什么话儿?”袭人道:“你心里还不明白?还等我说呢!”

正闹着,贾母遣人来叫他吃饭,方往前边来,胡乱吃了一碗饭,仍回至自己房中。只见袭人睡在外头炕上,麝月在旁抹骨牌。宝玉素知麝月与袭人亲厚,一并连麝月也不理,揭起软帘,自往里间来。麝月只得跟进来,宝玉便推她出去,说:“不敢惊动你们。”麝月只得笑着出来,唤两个小丫头进来。宝玉拿一本书,歪着看了半天。因要茶,抬头只见两个丫头在地下站着,一个大些的,生得十分清秀,宝玉便问:“你叫什么名字?”那丫头答道:“叫蕙香。”宝玉又问:“是谁起的这个名字?”蕙香道:“我原叫芸香,是花大姐姐改的。”宝玉道:“正经该叫‘晦气’吧,什么‘蕙香’呢!”又问:“你姊妹几个?”蕙香道:“四个。”宝玉道:“你第几个?”蕙香道:“第四。”宝玉道:“明日就叫四儿,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哪一个配比这些花?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的!”一面说,一面命她倒了茶来吃。袭人和麝月在外间听了半日,只管悄悄抿着嘴儿笑。

这一日宝玉也不出房门,自己闷闷的,只不过拿书解闷,或弄笔墨,也不使唤家人,只叫四儿答应。谁知这四儿是个乖巧不过的丫头,见宝玉用她,她便变尽方法笼络宝玉。至晚饭后,宝玉因吃了两杯酒,眼饧(xíng)耳热之余,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嬉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待要赶了她们去,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发来劝了;若拿出做上人的模样镇吓她们,似乎无情太甚。说不得横了心:“只当她们死了,横竖自家也要过的。”便权当她们死了,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因命四儿剪烛烹茶,自己看了一回《南华经》(《庄子》的别名),至外篇《胠箧》(qū qiè,撬开箱子,后指盗窃)一则,其文曰:

……故绝圣弃智,大盗乃止;掷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pǒu,击)斗折衡,而民不争;殚(dān,竭尽)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zhuó,拨)乱六律,铄(shuò,销毁)绝竽瑟(sè,乐器),塞瞽(gǔ,盲人)旷(师旷,春秋时晋国著名乐师)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彩,胶离朱(又名离娄。古代视力极好的人)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俪(lì,折断)工倕(chuí,相传是尧时的巧匠)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

看至此,意趣洋洋,趁着酒兴,不觉提笔续曰:

焚花散麝,而闺阁始人含其劝矣;戕(qiāng,杀害,这里指破坏)宝钗之仙姿,灰黛玉之灵窍,丧灭情意,而闺阁之美恶始相类矣。彼含其劝,则无参商之虞矣;戕其仙姿,无恋爱之心矣;灰其灵窍,无才思之情矣。彼钗、玉、花、麝者,皆张其罗(张开罗网)而穴其隧(挖好陷阱),所以迷眩缠陷天下者也。

续毕,掷笔就寝。头刚着枕,便安然睡去,一夜竟不知所之,直至天明方醒。翻身看时,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之度外,便推她说道:“起来好生睡,看冻着了。”

原来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厮闹,若真劝他,料不能改,故用柔情以警之,料他不过片刻半日仍复好了;不想宝玉一昼夜竟不回转,自己反不得主意,真一夜没好生睡。今忽见宝玉如此,料是他心意回转,便索性不睬他。宝玉见她不应,便伸手替她解衣,刚解开了纽子,被袭人将手推开,又自扣了。宝玉无法,只得拉她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了。”宝玉道:“我过哪里去?”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吗?你爱哪里去就过哪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丢开手,省得鸡争鹅斗,叫别人笑。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个什么‘四儿’、‘五儿’服侍。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宝玉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宝玉见她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簪一样!”袭人忙地拾了簪子,说道:“大早起,这是何苦来?听不听什么要紧。还值得这么着吗?”宝玉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急?”袭人笑道:“你也知道急么?可知我心里怎么着?快起来洗脸去吧。”说着,二人方起来梳洗。宝玉往上房去后,谁知黛玉走来,见宝玉不在房中,因翻弄案上书看。可巧便翻出昨儿的《庄子》来,看见宝玉所续之处,不觉又气又笑,不禁也提笔续一绝云:

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文。不悔自家无见识,却将丑语诋他人!

题毕,也往上房来见贾母,后往王夫人处来。

谁知凤姐之女大姐儿病了,正乱着请大夫诊脉。大夫说:“替太太、奶奶们道喜:姐儿发热是见喜(对小儿出天花的委婉语)了,并非别症。”王夫人、凤姐听了,忙遣人问:“可好不好?”大夫回道:“症虽险,却顺,倒还不妨。预备桑虫、猪尾要紧。”凤姐听了,登时忙将起来,一面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一面传与家人,忌煎炒等物;一面命平儿打点铺盖衣服,与贾琏隔房;一面又拿大红尺头,与奶子、丫头、亲近人等裁衣。外面又打扫净室,款留两位医生,轮流斟酌诊脉下药,十二日不放家去。贾琏只得搬出外书房来安歇。凤姐与平儿都随王夫人日日供奉“娘娘”。

那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十分难熬,只得暂将小厮内清俊的选来出火。不想荣国府内有一个极不成器破烂酒头厨子,名唤多官人,因他懦弱无用,都唤他作“多浑虫”。因他父母给他娶了一个媳妇,今年方二十岁,也有几分人才,又兼生性轻薄,最喜拈花惹草。多浑虫又不理论,只是有酒有肉有钱,便诸事不管了。所以宁、荣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因这媳妇妖娆异常,轻浮无比,众人都唤作“多姑娘儿”。如今贾琏在外煎熬,往日也见过这媳妇,垂涎久了,失过魂魄,只是内惧娇妻,外惧娈(luán)童(供人玩弄的男色),不曾下得手。那多姑娘儿也有意于贾琏,只恨没空;今闻贾琏挪在外书房来,她便没事也要走三四趟,去招惹得贾琏似饥鼠一般。少不得和心腹的小厮们计议,多以金帛相许,焉有不允之理,况都和这媳妇是旧交,一说便成。是夜,多浑虫醉倒在炕,二鼓人定,贾琏便溜进来相会。一见面,早已神魂失据,也不及情谈款叙,便宽衣动作起来。谁知这媳妇有天生的奇趣:一经男子挨身,便觉遍体筋骨瘫软,使男子如卧棉上;更兼淫态浪言,压倒娼妓。诸男子到此,岂有惜命者哉!贾琏此时恨不得浑身化在她身上。那媳妇故作浪语,在下说道:“你们女儿出花儿,供着娘娘,你也该忌两日。倒为我腌了身子,快离了我这里吧!”贾琏一面大动,一面喘吁吁答道:“你就是‘娘娘’!哪里还有什么‘娘娘’!”那媳妇越浪起来,是夜贾琏不禁丑态毕露。一时事毕,两个又盟山誓海,难舍难分。自此后,遂成相契。

一日,大姐毒尽癍(bān,皮肤上的斑点)回,十二日后送了“娘娘”,合家祭天地祀祖宗,还愿焚香,庆贺放赏已毕,贾琏仍复搬进卧室。见了凤姐,正是俗语云“新婚不如远别”,更有无限恩爱,自不必细说。

次日早起,凤姐往上房里去后,平儿收拾外边拿进来的衣服铺盖,不承望枕套中抖出一绺(liǔ,束)青丝来。平儿会意,忙藏在袖内,便走至这边房内,拿出头发来向贾琏笑道:“这是什么东西?”贾琏一见作了忙,连忙抢上来要夺。平儿便跑,被贾琏一把揪住,按在炕上,掰(bāi,用力分开)手要夺,口内笑道:“小蹄子,你不趁早拿出来,我把你膀子撅折了。”平儿笑道:“你是个没良心的!我好意瞒着她来问你,你倒赌狠!等她回来我告诉了,看你怎么样?”贾琏听说,忙赔笑央求道:“好亲人儿,你赏我吧!我再不敢赌狠了。”一语未了,只听凤姐声音进来。贾琏听见,松了不是,抢又不是,只叫:“好人,别叫她知道!”平儿才起身,凤姐已走进来,命平儿:“快开匣子,替太太找样子。”平儿忙答应了找时,凤姐儿见了贾琏,忽然想起来,便问平儿:“前日拿出去的东西都收进来没有?”平儿道:“收进来了。”凤姐道:“可少什么没有?”平儿道:“我也怕丢下一两件,细细查了,并没少一件儿。”凤姐又道:“可多什么没有?”平儿笑道:“不少就罢了,怎么还有得多出来?”凤姐又笑道:“这半月难保干净,或者有相厚的丢下的东西:戒指、汗巾等物,亦未可定。”一席话,说得贾琏脸都黄了,在凤姐身背后,只望着平儿杀鸡抹脖使眼色,求她遮盖。平儿只作看不见,因笑道:“怎么我的心就和奶奶一样!我就怕有这样的,留神搜了一搜,竟一点破绽也没有。奶奶不信,亲自搜一搜。那些东西还没收呢。奶奶亲自去翻一遍去。”凤姐笑道:“傻丫头!他便有这些东西,哪里就叫我们搜着?”说着,拿了样子去了。

平儿指着鼻子,摇着头儿,笑道:“这件事你该怎么谢我呢?”喜得贾琏眉开眼笑,跑过来搂着,“心肝、肠儿、肉儿”乱叫。平儿手里拿着头发,笑道:“这是一辈子的把柄儿。好就好,不好咱们就抖出这个来。”贾琏笑着央告道:“你好生收着吧,千万可别叫她知道!”口里说着,瞅她不防,一把便抢过来,笑道:“你拿着终是祸胎,不如我烧了就完了事了。”一面说,一面掖在靴掖子内。平儿咬牙道:“没良心的,过了河儿就拆桥,明儿还想我替你撒谎呢!”贾琏见她娇俏动情,便搂着求欢。平儿夺手跑了出来,急得贾琏弯着腰恨道:“死促狭(刻薄)小娼妇儿!一定浪上人的火来,她又跑了。”平儿在窗外笑道:“我浪我的,谁叫你动火?难道图你受用,叫她知道了,又不待见我呀!”贾琏道:“你不用怕她!等我性子上来,把这醋罐子打个稀烂,她才认得我呢!她防我像防贼似的,只许她同男人说话,不许我和女人说话。我和女人略近些,她就疑惑;她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她见人!”平儿道:“她醋你使得,你醋她使不得。她原行得正,走得正,她不笼络着人,怎么使唤呢?你行动便有坏心,连我也不放心,别说她。”贾琏道:“你两个一口贼气,都是你们行的是,我凡行动就存坏心!多早晚才叫你们都死在我手里呢。”

一句未了,凤姐走过院来,因见平儿在窗外,便问道:“要说话,怎么不在屋里,跑出来隔着窗子闹,是什么意思?”贾琏在内接嘴道:“你可问她,倒像屋里有老虎吃她呢!”平儿道:“屋里一个人没有,我在他跟前做什么?”凤姐笑道:“正是这没人才好呢!”平儿听说,便道:“这话是说我么?”凤姐便笑道:“不说你说谁?”平儿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着,也不打帘子,一径往那边去了。凤姐自掀帘子进来,说道:“平儿丫头疯魔了,这蹄子认真要降伏起我来了!仔细你的皮要紧。”贾琏听了,倒在炕上,拍手笑道:“我竟不知平儿这么厉害,从此倒服了她了。”凤姐道:“都是你兴的她,我只和你算账就完了。”贾琏听了啐道:“你两个不卯(不投),又拿我来垫喘儿了。我躲开你们就完了。”凤姐道:“我看你躲到哪里去!”贾琏道:“我有处去。”说着就走。凤姐道:“你别走,我还有话和你说呢。”不知何事,且听下回分解。正是:淑女从来多抱怨,娇妻自古便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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