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题自画墨菊两首》原文、注释、赏析

唐　寅

题自画墨菊两首

白衣人换太元衣①，浴罢山阴洗砚池②。

铁骨不教秋色淡，满身香汗立东篱。

故园三径吐幽丛，一夜玄霜堕碧空③。

多少天涯未归客④，借人篱落看秋风。

【作者简介】

唐寅（1470—1523），明代著名书画家、诗人，字伯虎，一字子畏，晚号六如居士，吴县（今属江苏苏州）。少年入乡学，敏颖力学。与张灵纵酒狂发，祝允明规之，经年闭户，举乡试第一。会试时受科场作弊案牵连，下诏狱，谪为吏，耻不受。还乡后曾被宁王优礼聘去，因察其有异志，佯狂而返，筑室于苏州金阊门外桃花坞，常高朋满座，饮酒作乐。自刻一图章，名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其画在“明四家”中声名最大。诗文与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号称“吴中四才子”。其诗才情烂漫，天然之趣，谐俚之句，人不可及。有《唐伯虎全集》。

【注】

①白衣人：给陶渊明送酒之白衣人。见李峤《菊》注⑥。太元衣：黑色的衣服。

②山阴：今浙江绍兴。洗砚池：王羲之在山阴居住时用来洗砚的池塘。

③玄霜：黑色的厚霜、浓霜。

④天涯未归客：离家在外的游子。

【评释】

这两首诗是唐寅题在自己所画的墨菊图上的题画诗。唐寅为明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不但工诗，而且善画，至今盛名不衰。这两首诗将诗画两种艺术有机结合在一起，追求一种别致的情趣。

第一首以拟人化的手法，将“白衣人”送酒这一有关菊花的著名典故融合进来，以白衣人借代菊花，又因为画的是墨菊，所以引申出了下文，说白衣人之所以换成了黑衣服，是因为在山阴王羲之的洗砚池中沐浴过了。这里又将书圣王羲之洗砚的著名典故与墨菊的墨色联系了起来，越发突出了墨菊之高雅不俗。第三句的“铁骨”既是对画中墨菊枝条峥嵘的形象描绘，也是对菊花顽强品质的由衷赞许；“满身香汗”则极富意趣地将菊花比作一位娇态女子，“香汗”对应了水墨画中“水”的因素。至此可见诗人手法之高妙多变。全诗挥洒自如地将许多著名的历史典故与水墨画、菊花的特点巧妙地交融在一起，意趣深远、耐于玩赏，可谓尺幅之中藏无数丘壑。

第二首诗一开始也是形象描绘墨菊的形态。画面上，故园小路旁边的篱笆里生长着一丛丛的菊花，那朵朵墨菊，好似被一夜之间从天上降落下来的黑色浓霜浸染了一般，变得墨晕朦胧、韵味悠远。以上是静态的描写，接下来，以一种近乎流动的笔法，生动地再现了图画中的人物。诗人解释说，有多少还在天涯各地游荡的人们，无法回到故园来赏菊，所以只好在路上匆匆观赏别人篱落中的菊花，感受到清凉秋意的来临。此诗与第一首相比，更多地发掘菊花精神和文化方面的意蕴，表现了诗人随遇而安的人生态度。

题　菊

锦里先生日晏眠①，客来高论坐无毡②。

酒资尽在东篱下，散贮黄金万斛钱。

【注】

①锦里先生：杜甫《南邻》诗有“锦里先生乌角巾”之句。这里是代称隐士。锦里，即锦官城成都。

②坐无毡：《晋书·吴隐之列传》载，吴隐之为官清廉，勤苦同于贫庶，以竹篷为屏风，坐无毡席。比喻隐士的清贫乐道、不拘礼节。

【评释】

这首题菊诗写得非常洒脱诙谐。诗中寥寥数句，巧妙地将历史典故化用其中，描画出一位高雅脱俗、旷放通达的隐士形象。诗人说，那位隐士先生高卧而眠，恣性而为，有客人前来，也没有什么礼节的拘束。家中表面清贫，但倘若要喝酒，尽管到东篱之下去取酒钱；那里繁茂的菊花已经盛开，朵朵黄色的花朵就如万斛金钱一般。这一豪气万丈的比喻，顿时将隐士形象升华到了一层超凡脱俗的境界。整首诗如行云流水，潇洒不羁，与诗人那首著名的《桃花庵歌》意境非常相似，都个性鲜明地表现了唐寅安贫乐道的人生意趣，颇有李太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一腔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