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玉楼春·晓妆初了明肌雪》原文与赏析

玉楼春

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①。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②。

临春谁更飘香屑③？醉拍阑干情味切。归时休放烛光红④，待踏马蹄清夜月。

【注释】①明肌雪：肌肤明洁，白滑似雪。鱼贯：游鱼先后接续，比喻一个挨一个地依序排列。②重按：一再按奏。霓裳（ní cháng）：《霓裳羽衣舞》的简称，唐代著名法曲。这是大周后亲手创编的舞曲，舞姿婆娑的仙女演绎虚无缥缈的仙境。“故盛唐时，《霓裳羽衣》最为大曲，乱离之后，绝不复传，后得残谱，以琵琶奏之，于是开元、天宝之遗音复传于世。”歌遍彻：唱完大曲中的最后一曲。唐宋大曲系按一定顺序连接若干小曲而成，又称大遍。其中各小曲亦有称“遍”的。一说遍、彻都是称曲调中的名目。据王国维《宋元戏曲史》云：“彻者，如破之末一遍也。”③香屑：香粉，香的粉末。一说指花瓣，花的碎片。④“归时休放”句：据说：“后主宫中未尝点烛，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如日中。”

【赏析】和上一首《浣溪沙》一样，这首词李煜仍然在展示奢纵至极的宫廷生活。

上片从视角和听觉两个角度，写春殿歌舞之盛况。

“晓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明媚鲜艳的宫娥们，如同这春日的清晨，一大早整好了装束，鱼贯而入，列于春殿，一场歌舞盛筵即将开始。

“晓妆初了”有版本作“晚妆初了”，窃以为“晓”字更好。一则显出李煜及群臣只争朝夕的享乐之状，二则和结拍处的“清夜月”相呼应，点明了宴游从清晨到夜半，持续了一整天。这比起“夜宴”来，更显豪奢。

“明肌雪”，足见嫔娥之美，肌肤胜雪，自无尘俗之气。“鱼贯列”，足见场面之盛大，嫔娥之众多。稀稀拉拉几个人，哪撑得起皇家盛宴的排场与架势呢？

仅从视觉上，我们已经被深深震撼住了。

“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是从听觉写歌舞之盛。笙箫齐奏，弦歌阵阵，间关莺语，声闻九天。袅袅余音，只达遥远苍茫的云水之间。这感觉很像小晏的“舞低杨柳楼前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字面上很难解，感觉上却很美。

下片开笔，李煜又从嗅觉入手继续摹写。“临春谁更飘香屑”，意思是整个歌舞是在香烟渺渺、香气氤氲的氛围里进行的。这香也许不是普通的香，或许是小周后亲手自制的“帐中香”。

“醉拍阑干情味切”，醉是酒醉，更是心醉。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声色之间。忘形之际，不由得拍阑干，不由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描写至此，仿佛已臻高潮，但等待我们的不是“曲终人散”，而是“归时休放烛光红，待踏马蹄清夜月”！他吩咐宫人，不要点起红烛，那样会败了兴。古人曾说：“昼长苦夜短，何不秉烛游。”李煜更绝，他不要秉烛，而是和爱妃群臣一起，在月下清辉里打马而游。

他要尽情挥霍自己的时光，燃烧自己的快乐，这架势，分明就像未日前的狂欢，不愿意繁华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