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经《适变十五》原文、注释、赏析

适变十五

治天下者，有王霸焉，有黄老焉，有孔墨焉，有申商焉，此所以异也，虽经纬殊制，救弊不同，然康济群生，皆有以矣。

1.应时宜，为王道

【经文】

昔先王当时而立法度，临务而制事，法宜其时则理，事适其务故有功。今时移而法不变，务易而事以古，是则法与时诡，而事与务易，是以法立而时益乱，务无而事益废。此圣人之理国也，不法古，不修今，当时而立功，在难而能免。

由是言之，故知若人者，各因其时而建功立德焉。

何以知其然耶？桓子①曰：“三皇以道治，五帝用德化，三王由仁义，五伯用权智。”

五帝以上久远，经传无事，唯王霸二盛之美，以定古今之理焉。

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

然后教以礼仪。

而威以刑诛，使知好恶去就。

是故大化②四凑，天下安乐，此王者之术。

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赏罚必信，法令著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此霸者之术。

【注释】

①桓子：季桓子，名季孙斯，春秋时期鲁国大夫。

②大化：深入的教化。

【译文】

从前先王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建立政治制度，根据当时的任务制定政策，制度和政策与当时的实际情况和任务相符合，国家才能治理好，事业才会有成绩。形势和任务变了，制度和政策还要沿循已经过时的那一套，使制度与时代、任务与政策脱节，这样一来，即使有好的制度和法规，也是劳而无功，徒增混乱。所以圣人治国，一不因循守旧地只是遵照古代的制度，二不贪图一时之宜。因时变法，只求实效。这样，遇到烦难也容易解决。

由此可见，像商鞅这些人，都明白要想建功立业，富国强兵，必须顺应时代，跟上时代。

怎么知道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呢？桓范说：“三皇时代的特征是以道治理天下，五帝是用德化育天下，三王用仁义教导人民，春秋五霸却用权术和智谋制服别的国家。”

五帝以前的事已太久远，经传上也没有记载，唯有“王道”和“霸道”盛传于今，只好用它们的利弊得失作为我们讨论古往今来治国的经验教训了。

王道的统治，是先铲除祸害人民的社会恶势力，让人民丰衣足食。

经济状况得到保证后，就应该进行文明礼貌、伦理道德的教育了。

然后建立法规、刑罚来树立国威，让人民群众分清善恶，明白自己前途之所在。

由此可见，最伟大的盛世，是通过多种教化方式，举国上下同心协力，从而使普天之下一片安乐平和的，这就是王者的治国之术。

成就伟大霸业的国王，能做到君尊臣卑，权力在霸主一人手里，政策法令由专门的机构制定，赏罚、法令严明，百官各司其职，有法必依。这就是霸主的治国之术。

【评析】

孟子说：“即使有肥沃的土地，也不如按季节种庄稼；即使有智慧，也不如赶上好时代。”范蠡说：“节令不到，就不能强迫禾苗生长；事情不经过研究，不能强求成功。”《论语》说：“圣人平时就把一切都准备好，只等待时机的到来。”

三皇五帝都是顺应天道而治的。虽然霸主也能为人民除害谋利以富国强兵，或者是在一个朝代衰亡之后，兴兵讨伐叛乱。如果做不到这两点的话，也要遵循法度，宣传文教，根据情况制定有效的制度，因时制宜，从方便、有利出发，目的主要是为了建立功勋，成就霸业。

如果是真正的王道，就会用仁德来统治，而霸道则驳杂无序且以法治为主。这就是二者优劣和差别之所在。

2.循天道，为圣人

【经文】

《道德经》①曰：“我无为而人自化。”《文子》曰：“所谓无为者，非谓引之不来，推之不往，谓其循理而举事，因资而立功，推自然之势也。”故曰：汤、武，圣主也，而不能与越人乘舲舟，泛江湖。伊尹，贤相也，而不能与胡人骑原马，服②。孔、墨，博通也，而不能与山居者入榛薄，出险阻。

由是观之，人智于物，浅矣，而欲以昭海内，存万物，不因道理之数，而专己之能，则其穷不远。故智不足以为理，勇不足以为强，明矣，然而君人者，在庙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识物，因人以知人也。

夫冬日之阳，夏日之阴，万物归之，而莫之使。至精之感，弗召自来。待目而昭见，待言而使令，其于理难矣。

皋陶③喑而为大理，天下无虐刑；师旷④瞽而为太宰，晋国无乱政。

不言之令，不视之见，圣人所以为师，此黄老之术也。

【注释】

①《道德经》：春秋时期思想家老子所作。

②（táo tú）：马名。据《山海经》记载，北海有一种兽，其样子像马，故取名曰。

③皋陶：传说是东方民族的首领。

④师旷：春秋时期晋国乐师。

【译文】

《道德经》说：“我无为，人民就会自我教育。”《文子》上说：“所谓无为，并不是就叫他不来，推他不走，什么事也不做，整天坐着不动。无为就是指按规律办事，借助一定的条件去夺取成功，也就是说，一切都要顺其自然。”所以说：商汤和周武王虽是圣主，却不能和越人一起乘游艇，泛江湖；伊尹是贤相，却不能和胡人一道骑野马驰骋；孔、墨虽然都是博学的通人，却不能像山里人那样钻山入林。

由此可见，人的智能是有限的，如果想眼观四海，胸怀天下，不掌握真理，仅凭自己有限的本领，就打不破时空的局限。一人的智慧，不能穷尽全部真理；一人的勇敢，不能无敌于天下，这是很明显的道理。然而，作为国家的统治者，坐在高堂之上，就能对天下形势了如指掌，其奥妙就在于他能以此知彼，因人知人，把别人的优势变成自己的优势。

天下万物都自觉向往冬天的太阳，夏天的阴凉，并没有什么人让他们这样做啊！可是在精诚的感召下，万物都不叫自来。如果都等目光的示意，号令的指挥，他们才这样做，这在道理上很难讲得通。

皋陶虽然是个哑巴，但他担任大禹的最高法官时，天下没有酷刑；师旷是个瞎子，但他做了宰相后，晋国没有乱政。

像这样不言语就发出了命令，不观望就无所不见，就是圣人所要师法的。这就是黄老治国之术的理论根源。

【评析】

天没有固定的形状，然而有了它万物才能生成。伟大的圣人不是事事都亲自动手，而是使所有的官员各尽其能，发挥作用。这就叫没有教导的教导。

所以说，既有才智，又善于向人请教就是圣明；既勇敢，又善于向人请教就是优胜。能发挥大家的聪明才智，什么重任都能完成；利用群众的力量就没有不可战胜的困难。因此圣人办事，无不发挥各方面的优势，并善于合理利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