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经《出军四一》原文、注释、赏析

出军四一

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乃可成大业矣。

择兵将，诛暴乱

【经文】

夫兵者，凶器也。战者，危事也。兵战之场，立尸之所。帝王不得已而用之矣。故曰：救乱诛暴，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用之，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胜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宝货①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国之大，矜②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是知圣人之用兵也，非好乐之，将以诛暴讨乱。夫以义而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萤火③。临不测之渊而欲堕之，其克之必也。所以必优游恬泊者何？重伤人物。故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不以德来，然后命将出师矣。

夫将者，国之辅也，人之司④命也。故曰：将不知兵，以其主与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与敌也。将既知兵，主既择将，天子居正殿而召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今某国不臣，愿烦将军应之。”乃使太史卜斋择日，授以斧钺。君入太庙，西面而立，将军北面而立。君亲操钺，持其首，授其柄，曰：“从是以上至天者，将军制之。”乃复操柄，授与刃，曰：“从是以下至渊者，将军制之。”将既受命，拜而报曰：“臣闻国不可从外理，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敢还诸。”乃辞而行，凿凶门而出。故《司马法》曰：“进退唯时，无曰寡人。”孙子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古语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汉书》曰：“唯闻将军之命，不闻天子之诏。”

故知合军聚众，任于阃外，受推毂之寄⑤，当秉旄之重。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乃可成大业矣。故曰：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之谓也。

【注释】

①货：财物。

②矜：依仗。

③萤火：萤火虫发出的光亮。

④司：掌管。

⑤寄：任务。

【译文】

兵械，是凶器；战争，是危险之事；战场，是尸体横列的地方。因此帝王不得已才通过战争解决纷争。所以说，拯救纷乱，诛伐暴虐的，称之为“义兵”，统帅正义者可以称王。敌人侵犯我，不得已起而抗争的称之为“应兵”，这种反抗侵略、保卫家园的军队一定获胜。如愤争之意、愤恨之情不足，则不能取胜。因愤怒而发动战争的，称之为“忿兵”，士兵心怀怨恨则要失败。贪图他国土地，看重别人财物的，称之为“贪兵”，士兵贪婪，必然要被攻破。依仗国大人多，想向敌人显示威风的，称之为“骄兵”，士兵骄傲自得，就会被消灭。

由此可知，圣人用兵打仗，不是自己有什么偏好，而是以此来诛杀暴虐、讨伐逆乱。以仁义之师讨伐不义，就如同放开江河水浇灭萤火一样。自己占据有利地形，在下有不测深渊的悬崖边上将敌手推下去，那是一定会成功的。所以圣人一定要优游恬适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愿损伤生灵万物。因此说，荒居远处的人如不顺服，那么就要完善文教德化使他们归来。如果完善了文教德化，还不能使他们归顺，那就要命令将军出兵，用武力使他们归顺。

将帅，是国君的辅佐，负有保护人命的职责。所以说，为将的不了解兵，无异于把自己的君主交给了敌人；为君的不懂得选择将，等于是把自己的国家交给了敌人。将帅既已知兵，君主既已选好了大将，那么天子就该去正殿上召见军队的统帅，告诉他说：“国家的安危都寄托在了将军身上，现在某国不愿臣服，希望将军前去讨伐。”于是命令太史准备占卜。太史先斋戒三日，选择吉日，把斧钺授给将军。国君进入太庙正殿的大门，站在东侧，面向西，进入君位。将军随后跟入，面向北而立，居于臣位。这时，国君亲手捧着钺，持着斧钺的首端，而将柄端交给将军，说：“从这里往上直到天宇，都由将军全权管理。”接着又拿起斧，拿着斧柄而将斧刃授予将军，说：“从这里往下直到大海的深渊，也由将军全权管理。”将军接受了任命，向君主拜谢说：“臣听说国家大事，处理决断都必须依靠君王，不能受外面的干预，军队中的事，变化多端，处理决断都必须依靠将领，君王不能遥控作战。如果臣下不是忠心耿耿，便不能报效君王；如果臣下犹疑不决，便不能迎敌应战。臣既然接受任命，负责指挥战争，臣不敢活着回来。”于是辞别国君而行，通过象征必死决心的凶门出发。所以《司马法》中说：“进攻退守唯看时机，不能考虑国君的意见如何。”孙子说：“将在外，君主的错误命令可以不听。”古语说：“城门以内，由国王控制；城门以外，由将帅控制。”《汉书》说：“只听将军的命令，不闻天子的圣旨。”

由此可知，集结军队，在城后接受命令，即使接受的是推动车轮的任务，也应当把它看作和持掌军旗一样重要。全军将士都要做到上不受天时的限制，下不受地形的阻隔，前边敌人不敢阻挡，后面没有君王的牵制，唯军令是从，这样，才可以成就伟大的功业。所以说，将军自由发挥自己的才能，而国君不去随意干预，才能取得胜利。这些名言说的都是这个意思。

【评析】

救乱诛暴，平定天下，是用兵的目的。然而兵有各种，如“义兵”“应兵”“忿兵”“贪兵”“骄兵”，要懂得根据其不同的性质，采取不同的应对办法。用兵必然要择将，将既已择，那就要赋予威权，放手使用，决不能轻易干涉。这是“出师”的第一步，也是胜利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