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狗熊写字》原文、注释、赏析

狗熊写字

【原文】

乾隆辛巳，虎丘有乞者养一狗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①，能作字吟诗，而不能言。往观者一钱许一看，以素纸求字，则大书唐诗一首，酬以一百钱。一日，乞丐外出，狗熊独居，人又往，一与纸求写。熊写云：“我长沙乡训蒙人②，姓金名汝利。少时被此丐与其伙伴捉我去，先以哑药灌我，遂不能言。先畜一狗熊在家，将我剥衣捆住，浑身用针刺之，热血淋漓。趁血热时，即杀狗熊，剥其皮包在我身上。人血狗血，交黏生牢，永不脱落。用铁链锁我以骗人，今赚钱几数万贯矣。”书毕，指其口，泪下如雨。众人大骇，将丐者擒送有司，照采生折割律③，立杖杀之。押解狗熊至长沙，交付本家。余按己未年京师某官奸仆妇，被妇咬去舌尖，蒙古医来，命杀狗取舌，带热血镶上，戒百日不出门，后引见奏对如初。元某将军入阵，受刀箭伤无算，血涌气绝，太医某命杀马，剖其腹，抱将军卧马腹中，而令数十人摇动之，如食顷，将军浴血而立。皆一理也。

【注释】

①森立：像树一样直立。

②训蒙：教导初入学的孩童。

③采生折割：是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手法。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以此为幌子博取看点或同情，借此获取钱财。

【译文】

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虎丘有个乞丐养了一头狗熊，体形大得像川马，身上的毛像箭一样直而密。这个狗熊会写字作诗，而不会说话。想来观看的人，给一文钱允许看一次。拿白纸请狗熊写字的，狗熊会用大字写唐诗一首，索取酬金一百钱。一天，乞丐外出，狗熊独自在那儿，人们又来观看了，一个人拿出白纸给它叫它写字。狗熊写道：“我是长沙乡间教孩子读书的私塾先生，名字叫金汝利。年轻的时候被这个乞丐和同伙捉住带走，先用哑药灌进我肚里，于是不能说话了。他们先养一只狗熊在家，将我衣服脱掉，捆绑起来，浑身用针来刺，刺得鲜血淋漓，趁身上血还热的时候，立即杀了狗熊，剥下狗熊的皮包在了我身上。人血和狗熊血粘在一起，黏得牢牢的，永远也脱落不下来了。后来就用铁链子把我锁起来骗人，现在已经赚得数万贯钱了。”写完后，指着自己的嘴巴，泪如雨下。在场的众人大惊，将乞丐抓住送到了官府，官府按照采生折割的法律条文，立即采用杖刑，将乞丐打死。然后把狗熊送到了长沙，交给了他的本家。我记得在己未年，京城里某官员强奸仆妇，被咬掉了舌尖。蒙古的医生诊治，叫人杀狗取舌，带热血镶在人的舌尖上，告诫一百天内不要出门，后来那个官员，在殿上禀报和对答与以前一样。元代某将军在战场上杀入敌阵，身上中了很多的刀箭伤，鲜血直流，已经气绝。一位太医叫人赶快杀了一匹战马，剖开马的腹部，抱起将军让他睡在马腹中，让数十人进行摇动。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将军满身是血地站立起来。这与上面的人造狗熊道理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