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珍《月下对菊示子何》原文、注释、赏析

郑　珍

月下对菊示子何①

天公爱菊同幽人，夜遣明月来写真。

秋魂尽入人影去，淡淡花枝空有痕。

半山亭子坐来久，衣袂渐冷胸中温。

花气增浓月益白，枝枝插在玻璃盆。

深露微光上珠网，暗蛩细响吟篱根。

凉风疏疏度不尽②，时见水面鱼吹纹。

乾坤清气盎两候③，不在深夜即在晨。

昏昏世中声色窟④，那得一刻能鲜新。

君思此时富贵儿，多少膻荤聚飞蚊。

香衾醉眼待苏醒⑤，已是白日堆红尘。

百岁何由见此景，老死不知清净因⑥。

我今无愁亦无乐，默默饱受花月熏。

意惬不须爪爬背⑦，四山岑寂同忘言⑧。

【作者简介】

郑珍（1806—1864），清代著名学者、诗人，字子尹，晚号柴翁，遵义沙滩（今贵州遵义）人。写诗讲求博雅古奥，是晚清宋诗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有《巢经巢诗集》。

【注】

①子何：胡长新（1819—1885），字子何，贵州黎平人。郑珍的学生。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举人，次年进士。淡于仕进，讲学终生。著有《籀经堂诗钞》等。

②疏疏：犹淡淡、轻微之意。

③乾坤清气：天地之间的清奇精微之气。盎：盛大、充盈。

④声色窟：形容尘俗社会中声色犬马、追逐名利的场所。

⑤香衾（qīn）：散发着香气的被褥。指女色之事。

⑥清净因：佛教语，谓人生清空明净的根蒂因缘所在。

⑦爪爬背：搔痒之具。《神仙传》云：“麻姑手爪不似人形，皆似鸟爪。蔡经心言，背大痒时，得此爪爬背，当佳也。”

⑧岑寂：高峻、清冷、静寂。

【评释】

这首诗是借着吟咏月下的菊花而对朋友抒发内心深沉的感慨。看到秋夜明亮的月光下菊花动人的姿态，诗人不禁为之倾倒。接下来，诗人的注意力由菊花转移到了深夜的露珠、鸣虫、凉风和水面等景物上。感觉秋意旷然，天地之间弥漫着一种清新朗阔之气。诗人不禁深有感慨，在昏昏然的尘世中，世人沉迷于声色功利，哪能体会到这种乾坤之间清奇的真气呢？那些追逐名利的人，正如蚊蝇追逐腐肉一般，营营嗡嗡，不肯停止片刻。人生的大好时光都在沉迷中度过，真实的性灵被遮蔽，至死不能悟出生命的真谛。像我如今这样，在秋夜里沉醉在花香之中，感受着天地间精华的清新之气，造化自然仿佛一体，真是“欲辨已忘言”般的惬意啊。

这首诗从艺术上看，采取了七古的形式，主要采取叙事的手法，夹杂一些议论，条理清楚，情感线索贯穿其中，受到了韩愈诗歌的一定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