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国安《贪官轨迹游戏》原文与鉴赏

殷国安

王局长酒醒之后，已是黄昏。他决定不上班了，无聊之中玩起了儿子的电脑，无意识地打开“游戏”的菜单，发现竟有“贪官轨迹游戏”。显示屏上的文字说：　这是一个记录贪官历程的游戏，你在不断的选择中，是否会变成贪官，不妨一试。

王局长来了兴趣，于是点击“开始”，显示屏上说：　石大头出身贫苦，读初中时父亲因车祸身亡，母亲多病，还要抚养一个妹妹，面临失学危险。这时，显示屏下面出现了供选择的方框：　读书、辍学。王局长觉得再穷也不能失学，手上的鼠标立即选择了“读书”。

下一步：　石大头考上了大学，母亲病故。这时，显示屏上出现三个供选择的方框：　读大学、回家种田、更多选择。王局长想了想，于是点击了“更多选择”，又从几个方案中选择了“乡村支持、群众赞助读书”的办法。

下一步：　石大头大学毕业，分配到某局工作。十年后，升任局长。于是每天有人宴请，从不回家吃饭。显示屏上出现三个方框：　吃请、不吃请、更多选择。王局长又点击了“更多选择”，再选择了“关系好，不影响原则就吃”的答案。

下一步：　老同学李某请吃饭，席间介绍了包工头吴某相识。中秋节，吴某说因马上出差，来不及买礼品，掏出一张二千八百元的购物券。这时，两个选择框的内容是：　收、不收。王局长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又不是现金，于是点击了“收”。

下一步：　石局长女儿考上了大学，吴某送来现金五千元，并说：“你要是觉得我们的交情还不够深，那就当是借我的吧。”王局长想了一下，孩子上学缺钱，先收下来，以后再还他吧。于是点击了“收”。

下一步：　石局长购房，吴某送来两万元，并说“借归借，送归送，这钱是借给你的。不过可以过几年还。”王局长又理所当然地点击了“收”。

下一步：　吴某请石局长帮忙，拿下县城国贸大厦的工程。王局长觉得这事也可以办，于是在“帮忙、不帮忙”之间选择了前者。

下一步：　石局长升任副县长。吴某要求帮忙拿下环城公路的工程，并带来现金五万元。王局长想，工程反正要人做，县长也不过帮他打打电话就行了。当王局长点击了“收”之后，方框下方出现了一个提示：　你已累计受贿十五笔共计二十一万多元。王局长这才有点吃惊。这时，显示屏上又出现一行字：　确实要收下这五万元吗?

王局长咬咬牙，才点击了“确定”。

下一步：　国贸大厦局部倒塌，造成八人伤亡，吴某被逮捕。石副县长被“双规”。显示屏上出现“坦白、部分交代、抗拒”三个对话框。王局长点击的是“部分交代”。

下一步：　案件移送检察院，石副县长被判刑六年。方框上又出现了“上诉、不上诉”两个选择。王局长认为应当点击“上诉”，显示屏上又问“上诉理由”。王局长想了一下，又点击了“取消”。

王局长再点击“下一步”，屏幕上说：“游戏结束。你如果有权，也会成为贪官吗?”王局长惊出了一身冷汗，不是游戏里的石副县长成了贪官，而是自己成了贪官啊。

(1998年)

[鉴赏]“你如果有权，也会成为贪官吗?”游戏机屏幕上的最后提问，令偶尔玩游戏机的王局长惊出一身冷汗，也令我们读者陷入沉思。

有调查研究资料显示：　当前群众最反感也最不满的社会现象是贪污受贿，群众最希望的是严惩贪官。党中央顺应民意，不断加大反腐倡廉的力度，已取得重大成果。贪官的不断出现，贪污受贿现象屡禁不止，除了现行体制上的不完备和监督不力是重要原因外，贪官本身个人品德的不完善也是一个重要因素。这些人之所以走上贪官之路，不外乎两方面原因，一是把党和人民赋予他的权力，变为自己牟取私利的筹码，他们总是与金钱持有者进行权钱交易;二是忘记“千里江堤，毁于蚁穴”的古训，他们贪图小便宜，从接受不起眼的“友情赠送”开始，随着对方“赠”款数目逐步增大，最终跌入难以自拔的犯罪深渊。

仔细读这篇小说不难看出，王局长每一次轻点鼠标所作出的选择，都是那么自自然然、轻轻松松，他是在一步一步、不知不觉中走上游戏机设计的贪官之路的。生活中的贪官不也正是这样的吗?对反贪这样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题材，作者显然对生活中的贪官之路进行了规律性总结，尔后巧妙地以游戏形式出之。在一定程度上，这篇千字左右的微型小说所阐明的主题，与同类题材的几十万字的长篇同样重要。作品写的是一次游戏，发出的却是振聋发聩的警告之声：　人们，要自重，要警惕啊!任何人一旦持取游戏人生的态度，贪官轨迹游戏中的贪官，就可能变为王局长，变为你、我、他的真正人生，到尘埃落定罪责难逃之时，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