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真龙图变假龙图》原文、注释、赏析

真龙图变假龙图

【原文】

嘉兴宋某为仙游令，平素峭洁①，以包老自命。某村有王监生者，奸佃户之妻，两情相得。嫌其本夫在家，乃贿算命者，告其夫以在家流年不利，必远游他方才免于难。本夫信之，告王监生，王遂借本钱令贸易四川，三年不归。村人相传某佃户被王监生谋死矣。宋素闻此事，欲雪其冤。一日过某村，有旋风起于轿前，迹之②，风从井中出。差人撩井③，得男子腐尸，信为某佃，遂拘王监生与佃妻，严刑拷讯。俱自认谋害本夫，置之于法。邑人称为宋龙图，演成戏本，沿村弹唱。

又一年，其夫从四川归，甫入城，见戏台上演王监生事，就观之，方知己妻业已冤死，登时大恸，号控于省城，臬司某为之申理④。宋令以故勘平人致死抵罪。仙游人为之歌曰：“瞎说奸夫害本夫，真龙图变假龙图。寄言人世司民者，莫恃官清胆气粗。”

【注释】

①峭洁：严峻高洁。

②迹：踪迹。指随风向追寻。

③撩：用手舀水由下往上甩出去。此指打捞。

④臬司：古代官名，一般指按察使。

【译文】

浙江嘉兴人宋某，任福建仙游县知县，他平常执法严正，廉洁自爱，以包公自居。某村有个王监生，和佃户的妻子暗有奸情，两个人情意相好。佃户的妻子嫌丈夫在家，多有不便，就买通了算命先生，让他对丈夫说：“你今年待在家里，全年的运气都不会好，必须跑到远远的地方，才可消灾免祸。”佃户相信了，就告诉了王监生，王监生就借给他本钱，让他到四川去做生意，佃户走后三年没有回家，也没有音信。村里有人传说佃户被王监生害死了。宋某早就听说了这件事，想要替佃户报仇伸冤。有一天，宋某路过这个村子，忽然一阵旋风从轿前卷过，宋某随着风向追寻，风出自于一口井中。宋某派人下水井里打捞，发现一具腐烂的男尸，他认为这是佃户的尸体，就逮捕了王监生及佃户的妻子。经过严刑拷打和审讯，二人都招供谋杀了佃户，宋县令就按刑律将他们绳之以法，给处死了，全县百姓称赞宋某是“宋龙图”，并将这事编成剧本，沿着村子到处演唱。

又过了一年，佃户从四川回来了。刚进城，看见戏台上正演着王监生的事，走近一看，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经受冤而死，顿时悲痛万分，哭着到省城去告状。有位按察使重新审理此案，宋某以无端推测判决，导致冤案，被处死抵罪。仙游县的人又编成一首民谣，说：“胡乱说奸夫害了本夫，真龙图变作了假龙图。告知世上的父母官，不要仗着官清就胆气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