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卖蒜叟》原文、注释、赏析
卖蒜叟
【原文】
南阳县有杨二相公者,精于拳勇,能以两肩负粮船而起。旗丁数百以篙刺之①,篙所触处,寸寸折裂,以此名重一时。率其徒行教常州,每至演武场,传授枪棒,观者如堵。忽一日,有卖蒜叟,龙钟伛偻,咳嗽不绝声,旁睨而揶揄之②。众大骇,走告杨。杨大怒,招叟至前,以拳打砖墙,陷入尺许,傲之曰:“叟能如是乎!”叟曰:“君能打墙,不能打人。”杨愈怒,骂曰:“老奴能受我打乎?打死勿怨!”叟笑曰:“老人垂死之年,能以一死成君之名,死亦何怨!”乃广约众人,写立誓券,令杨养息三日,老人自缚于树,解衣露腹。杨故取势于十步外,奋拳击之,老人寂然无声。但见杨双膝跪地,叩头曰:“晚生知罪了。”拔其拳,已夹入老人腹中,坚不可出,哀求良久,老人鼓腹纵之,已跌出一石桥外矣。老人徐徐负蒜而归,卒不肯告人姓氏。
【注释】
①旗丁:漕运的兵丁。
②揶揄:耍笑,嘲弄。
【译文】
南阳县有个叫杨二的人,擅长拳脚功夫,并能用两个肩膀扛起粮船。几百名漕运兵丁用竹篙刺他,竹篙碰到他后,就寸寸断裂了,因此名重一时。他率领徒弟在常州教授武艺,每次到演武场教习枪棒,围观的人都很多。一日,忽然有个卖蒜的老头,弯腰弓背,看上去老态龙钟,咳嗽不停,在一旁斜着眼看而嘲笑这演武的场面。众人大惊,跑去告诉杨二。杨二大怒,把老头之招到前面,伸出拳击打砖墙,拳头陷进去有一尺深,神情傲然地说:“老头,你能这样吗!”老人说:“你能打墙,但不能打人。”杨二更加震怒,骂道:“你这个老头子能经得住我打吗?打死你不要埋怨!”老人笑着说:“我已快到命终之年,如果能以一死成全你的名声,死了有什么可埋怨的!”于是约了很多证人,立下生死状,老人还让杨二调养休息三天。三天后,老人把自己绑在树上,解开上衣,袒露腹部。杨二特意从十步之外摆开架势,挥拳冲击老人,老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见杨二双膝跪在地上,向老人叩头说:“后生知到错了。”想拔回自己的拳头,可拳头已被夹在老人的腹部,始终拔不出来,哀求了好久后,老人才鼓起腹部弹开杨二,杨二一下子被弹出到一个石桥之外。老人慢慢地挑起蒜筐走了,始终不肯告诉他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