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西斋手植菊花过节始开偶书奉呈圣俞》原文、注释、赏析

欧阳修

西斋手植菊花过节始开偶书奉呈圣俞①

秋风吹浮云，寒雨洒清晓。

鲜鲜墙下菊，颜色一何好。

好色岂能常，得时仍不早。

文章损精神，何用觑天巧②。

四时悲代谢，万物惜凋槁③。

岂知寒槛中，两鬓甚秋草。

东城彼诗翁，学问同少小。

风尘世事多，日月良会少。

我有一樽酒，念君思共倒。

上浮黄金蕊，送以清歌袅④。

为君发朱颜，可以却君老。

【作者简介】

欧阳修（1007—1072），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字永叔，号醉翁、六一居士，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早年热心政治改革，是北宋中叶重要政治人物，后因直言遭贬，卒谥文忠。欧阳修是当时的文坛领袖，在散文、诗词、史传等方面均有成就，苏洵、苏轼、苏辙、王安石、曾巩等皆出其门下，所作《醉翁亭记》、《秋声赋》等在文坛极有影响。有《欧阳文忠公集》。

【注】

①西斋：指文人的书斋。　圣俞：梅尧臣的字。

②觑天巧：窥探天工造就的精妙之处。觑（qù）：窥视。

③凋槁（ɡǎo）：草木凋谢枯萎。

④清歌袅：清丽的歌声缭绕不绝。

【评释】

欧阳修和梅尧臣是一生的知己好友。二人自青年时期在西京洛阳相识，此后一直在生活、仕途、诗歌创作方面相互关心、激励、学习，二人之间的唱和赠酬诗篇非常多。这首诗便是在一个秋天，欧阳修看到书斋里的菊花开放了，不由得想起好友梅尧臣，写下了这首情真意切的睹物怀人之作。诗人从菊花的美好之处写起，联想到时光流逝的无情，自己的好朋友梅尧臣一生仕途不顺，生活多艰，其满腹的才学抱负无从施展，真是令人惋惜啊。在这菊花盛开的美好时节，很想与朋友痛饮一番，然而俗事繁冗，想要会面一次也不是那么容易。只能在书斋里祝愿远方的朋友借助于菊花美酒能够延年益寿，重新焕发青春的活力。这首诗虽然是寄赠之作，但丝毫没有为文而造情的做作痕迹，足见欧梅之间的真挚情谊。

希真堂东手种菊花十月始开

当春种花惟恐迟，我独种菊君勿诮①。

春枝满园烂张锦②，风雨须臾落颠倒。

看多易厌情不专，斗紫夸红随俗好③。

豁然高秋天地肃，百物衰零谁暇吊。

君看金蕊正芬敷④，晓日浮霜相照耀。

煌煌正色秀可餐，霭霭清香寒愈峭。

高人避喧守幽独，淑女静容修窈窕。

方当摇落看转佳，慰我寂寥何以报。

时携一樽相就饮，如得贫交论久要。

我从多难壮心衰，迹与世人殊静躁。

种花勿种儿女花⑤，老大安能逐年少。

【注】

①诮（qiào）：责备。

②烂张锦：形容花朵灿烂盛开，宛若彩锦一般。

③俗好：流俗之所喜好。

④芬敷：芬馥，指菊花浓郁的香气。

⑤儿女花：指那些春天开放的桃李之花。

【评释】

这首诗作于庆历七年（1047）的十月，此时作者正在滁州。诗歌赞美了菊花高于晚节的优秀品质，将春天开放的桃李花与之对比，认为春天的花朵虽然一时灿烂，但风雨之后便凋落败谢，并将春花喻指为“情不专”、“随俗好”的道德品格。菊花则于万物衰飒的时节开放，诗人将之比拟为“高人”和“淑女”。诗人接下来笔锋一转，从另一个角度把菊花的品质与自己当前的心态结合了起来，认为自己安贫乐道的处世态度与菊花的品质取得了共鸣之处。这首诗在艺术手法方面，以铺叙为主，散句单行，少用对仗，夹叙夹议，带有以文为诗的特点。

渔家傲

九日欢游何处好。黄花万蕊雕阑绕①。通体清香无俗调②。天气好。烟滋露结功多少③。

日脚清寒高下照。宝钉密缀圆斜小④。落叶西园风袅袅。催秋老。丛边莫厌金尊倒。

【注】

①雕阑：雕刻着彩饰的栏杆。阑，同“栏”。

②俗调：庸俗的气质、情调。

③烟滋露结：笼罩在烟雾之中，凝结着露珠。

④宝钉密缀：形容花朵象一颗颗金色的门钉，紧密地连缀在一起。

【评释】

欧阳修的这首词描写的是重阳节的菊花。重阳佳节之际，最值得游赏的地方莫过于菊花盛开的东篱园圃。请看吧，万朵金菊盛开，围绕着雕栏画柱，雍容华贵又清丽不俗，侵入鼻中的菊花清香让人感觉通体脱尽俗气。这样美丽的花朵，也少不了露水滋润的功劳啊。秋日阳光下的菊花，含苞欲放的花蕾如同门上的宝钉一般，密密地缀满了菊丛。秋风吹起，黄叶飘落，菊花枝头颤动，仿佛在向观赏她们的游人致以问候。而游人们却因萧瑟的秋风感觉到一年的时光即将逝去，生命又飘过了一岁，不禁生出了淡淡哀愁。还是趁着佳节美景，在菊花丛边痛饮美酒、一醉方休吧！

少年游

去年秋晚此园中。携手玩芳丛。拈花嗅蕊，恼烟撩雾①，拼醉倚西风。

今年重对芳丛处，追往事、又成空。敲遍阑干②，向人无语，惆怅满枝红。

【注】

①恼烟撩雾：烟雾缭绕的样子。

②阑干：栏杆。

【评释】

欧阳修词风与晏殊近似，同为南唐冯延巳词的余波，因而被并称为“晏欧”。这首词也与前面晏殊的咏菊词相近，是借赏菊来表达怀人的主题，所不同的是，这首词中抒情主人公的形象更为鲜明突出。去年秋天也是在这一处菊园，与心爱女子一起携手游赏盛开的菊花。女子游顾于花丛之中，时时俯身拈起花朵，去嗅那醉人的清香，娇态可掬的样子让人难以忘怀。当时烟雾缭绕，二人沉浸在欢乐之中，在秋风和花香中痛饮美酒，一醉方休。而今年重新来到这个菊园，菊花依然盛开，词人睹物思人，叹息往事不可追觅，美丽已经转首成空。词人无心观赏菊景，手扶在栏杆之上，满心的寂寞与惆怅，不禁手拍栏杆，吟下了这首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