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 魏尔伦《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原文_赏析)
〔法国〕 魏尔伦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这是由于,由于一个女人。我不能够安慰我自己,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虽然我的心,虽然我的灵魂已经远远离开这个女人。我不能安慰我自己,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而我的心,我的过于敏感的心对我的灵魂说:有这可能,有这可能,——这会是那高傲的流放、悲伤的流放吗?我的灵魂对我的心说:我啊,我怎能知道这个陷阱要怎样捉弄我们,...
〔法国〕 魏尔伦
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
这是由于,由于一个女人。
我不能够安慰我自己,
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
虽然我的心,虽然我的灵魂
已经远远离开这个女人。
我不能安慰我自己,
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
而我的心,我的过于敏感的心
对我的灵魂说:有这可能,
有这可能,——这会是那
高傲的流放、悲伤的流放吗?
我的灵魂对我的心说:我啊,我怎能
知道这个陷阱要怎样捉弄我们,
我们在这儿,虽然已被流放,
虽然已流放到遥远的地方?
(罗洛 译)
这是一颗畸零的心惨苦的悲鸣,这是一个流放的魂恸烈的呻吟,这是一个感伤的诗人长歌当哭,这便是魏尔伦的《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
“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这是由于,由于一个女人。”由于女人,由于爱情!一次爱的挫折,把人送入茫茫苦海,漫漫苦途。悲伤成了主宰,整个灵魂被悲伤宰治,被悲伤填满。在“我”的苦怆的“啊悲伤,悲伤是我的灵魂”一语痛呼中,一定隐伏着一个滴血的爱情故事,一定演变过一场牵心系魂的爱情戏剧,一定有过一次舍生忘死的爱恋。后来其中的一个角色不知何故剧未终便退下场,另一个角色,那便是“我”,寥落而孤独地留下来了,独自经历着爱的激荡和爱的绝望。
“我不能够安慰我自己,/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看起来,尽管“我”的心已经离开这个女人,灵魂已经不再系在她的身上,可是却还是“不能够安慰我自己”,只这一语,心机已破,一切都已结束了,可她,这个女人,这一场爱恋,还是一切。一个转折关连的词句传达出,一颗心虽已不再怀有希望,也便不怕再有失望,但却并非健全了,它伤势重重,再也无法得到慰安。“虽然我的心,虽然我的灵魂/已经远远离开这个女人。/我不能够安慰我自己,/虽然我的心已经离去。”——如此简单单一明了的意思却复歌叠唱,不嫌重复,暗示了一颗被痛苦击伤而失衡的心,陷入了怔忡、迷惶的境地,这种不厌其烦的唠唠叨叨,正从独特的角度宣泄着不知怎样才能排释的苦情苦感。
“而我的心,我的过于敏感的心/对我的灵魂说:有这可能,/有这可能,——这会是那/高傲的流放,悲伤的流放吗?”这是心与灵魂的对话,是一个人因痛苦而迷惶时的自言自语,全诗因此赘上一笔重重的哀感况味。爱的丧失,把人的心灵推入巨大的孤寞之中,只有灵魂倾听着自己的心,只有一颗受伤的心伴着一颗孤落的魂,烘托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凄怆氛围。二者一同失恋,一同遭到流放,一同飘零在没有慰安,没有温暖,没有希望的情感途程,一同为远离的爱颤栗,绞痛,哽咽,流血。然而,命运之手并不因此而垂怜,饱饮孤冷的灵魂似乎感到冥冥中有一个看不见的陷阱,张开它不祥的口等待着它的猎获物,因此灵魂对心说:“我啊,我怎能/知道这个陷阱怎样捉弄我们,/我们在这儿,虽然已被流放,/虽然已流放到遥远的地方?”灵魂如此惴惴不安,预感到遭到流放也并非苦难的最后终结,将继续受着悲伤的操纵。这里暗示出一颗真正投入爱情的心,一旦失恋就如同一头栽入了陷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里面脱身,同时暗示出这颗心之于爱的执着,迷诚,专注,难解难分,纵然万苦,也依然是纠缠不清。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如此投入于爱,投入以纯挚情怀的人饱受着离恋的煎熬,失去慰藉的孤苦,这便更加重了一种深刻的内在悲哀。纵观全诗,字里行间浸着感伤的泪痕悲色,这感伤缘自一颗向往爱情的十分敏感的心,不仅是对逝去温情的伤怀,更是面对匮乏温情的冰冷现实而发的痛诉与哀感。
这首诗从风格上看更像一首歌。它不细述情节,但闻苦难灵魂的自诉自听,内容简淡空灵,感伤的况味却十分浓郁,正如一支哀婉的乐曲,歌词似乎并不重要,迷人处更在于曲调里浸润的悲伤。形式上也有浓重的歌曲特点,有的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却绝无繁复、累赘之感,正如歌曲中的复调重唱,强化着主旋的意韵。
诗中,心与灵魂作为对话的角色也独具特色,反现出悲剧主人公在沉重的离恋感伤煎迫下产生的难以对抗的孤独感。他自陈自述,自设自答,絮絮叨叨,声声相连,发出从沉痛心灵传出的阵阵喘息。
诗的结尾很有韵味,通过灵魂对苦难的未知,继续延续伸张了灵魂中那份满满的悲伤。不过透过这悲伤的灵魂,需要看到的是,无以复加的感伤情绪的流泻是表层意味,而更深层的内韵则是感伤的旋律里,跳动着的是一颗痛苦挣扎不甘沉沦的心,这颗心迷恋于爱情,迷恋于温馨,始终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