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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启超北大欢迎会演说词 (1922)——1922年3月4日,梁启超在北大观追会上的演说

梁启超北大欢迎会演说词 (1922)——1922年3月4日,梁启超在北大观追会上的演说鄙人今日承本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校之欢迎,无任荣幸​‍‌‍​‍‌‍‌‍​‍​‍‌‍​‍‌‍​‍​‍‌‍​‍‌​‍​‍​‍‌‍​‍​‍​‍‌‍‌‍‌‍‌‍​‍‌‍​‍​​‍​‍​‍​‍​‍​‍​‍‌‍​‍‌‍​‍‌‍‌‍‌‍​。适马校长所言鄙人与大学校之关系一节,当年诚有其...

梁启超北大欢迎会演说词 (1922)——1922年3月4日,梁启超在北大观追会上的演说

鄙人今日承本国最高学府北京大学校之欢迎,无任荣幸​‍‌‍​‍‌‍‌‍​‍​‍‌‍​‍‌‍​‍​‍‌‍​‍‌​‍​‍​‍‌‍​‍​‍​‍‌‍‌‍‌‍‌‍​‍‌‍​‍​​‍​‍​‍​‍​‍​‍​‍‌‍​‍‌‍​‍‌‍‌‍‌‍​。适马校长所言鄙人与大学校之关系一节,当年诚有其事​‍‌‍​‍‌‍‌‍​‍​‍‌‍​‍‌‍​‍​‍‌‍​‍‌​‍​‍​‍‌‍​‍​‍​‍‌‍‌‍‌‍‌‍​‍‌‍​‍​​‍​‍​‍​‍​‍​‍​‍‌‍​‍‌‍​‍‌‍‌‍‌‍​。今述一二,以告诸君​‍‌‍​‍‌‍‌‍​‍​‍‌‍​‍‌‍​‍​‍‌‍​‍‌​‍​‍​‍‌‍​‍​‍​‍‌‍‌‍‌‍‌‍​‍‌‍​‍​​‍​‍​‍​‍​‍​‍​‍‌‍​‍‌‍​‍‌‍‌‍‌‍​。

时在乙未之岁,鄙人与诸先辈,感国事之危殆,非兴学不足以救亡,乃共谋设立学校,以输入欧美之学术于国中。惟当时社会嫉新学如仇,一言办学,即视同叛逆,迫害无所不至。是以诸先辈不能公然设立正式之学校,而组织一强学会,备置图书仪器,邀人来观,冀输入世界之智识于我国民,且于讲学之外,谋政治之改革。盖强学会之性质,实兼学校与政党而一之焉。在今日固视为幼稚之团体,然在当时风气未开之际,有闻强学会之名者,莫不惊骇而疑有非常之举。此幼稚之强学会,遂能战胜数千年旧习惯,而一新当时耳目,具革新中国社会之功,实亦不可轻视之也。至创设此会之诸先辈,今日存者,已寥若晨星,袁大总统即最尽力于此会之一人焉。厥后谣诼频兴,强学会之势力愈强,而政府嫉恶强学会之心亦愈甚。迄乙未之末,为步军统领所封禁,所有书籍仪器,尽括而去。其中至可感慨者,为一世界地图。盖当购此图时,曾在京师费一二月之久,遍求而不得。后辗转托人,始从上海购来。图至之后,会中人视同拱璧,日出求人来观。偶得一个来观,即欣喜无量。

乃此图当时封禁,亦被步军统领衙门抄去,今不知辗转落在何处矣。及至戊戌之岁,朝政大有革新之望。孙寿州先生本强学会会员。与同人谋,请之枢府,将所查抄强学会之书籍仪器发出,改为官书局。嗣后此官书局,即改为大学校。故言及鄙人与大学校之关系,即以大学校之前身为官书局,官书局之前身为强学会,则鄙人固可为有关系之人。然大学校之有今日,实诸先辈及历任校长与教师之力。谓鄙人为创设大学校之发动人,则不敢当。鄙人在十五年前,实不能料及今日有如是规模宏大之大学校,鄙人不能不倾佩历任校长教师与学生诸君之努力,且当为国家感谢者也。惟以今日之大学校,与欧美日本之大学校相较,则程度之相去尚远。此则鄙人于倾佩之外,不能不责望大学校之校长教师之勉为尽力,而更不能不责望大学校学生诸君之愈益努力者也。盖大学校之发达,校长教师与国家社会,虽同负其责,然与大学校有至密之关系者,实在学生诸君。诸君设不自行勉力,则大学校安能发达?敬祈诸君勉力为中国之学问争光荣。鄙人今请进数言,聊为诸君他山之助。

普通学校目的,在养成健全之人格,与其生存发展于社会之能力。此为全教育系统之精神,大学校之目的,固亦不外乎是。然大学校之所以异于普通学校而为全国最高之学府者,则因于普通目的以外,尚有特别之目的在,固不仅其程度有等差而已。特别之目的为何?曰研究高深之学理,发挥本国之文明,以贡献于世界之文明是焉。是以施普通教育之学校,其所授之智识,为人类生活上社会上日用所必具之智识;所训练之能力,为人类生活上社会上日用所必具之能力,如是而已。而大学校之所授者,则不仅人类生活上社会上日用寻常所必具之智识能力,而为一切现象之法则,所谓科学者是焉。此不独大学校与普通学校之分在是,而大学校与专门学校之别亦全在此。

盖专门学校之学科,强半与大学校相同,往往有人误视为具体而微之大学,殊不知二者之间,固显有区别在焉。专门学校之目的,在养成社会上技术之士;而大学之目的,则在养成学问之士。故专门学校之所授,虽多科学之原理,而所重者在术,不过因学以致用;大学校之所授,虽亦有技术之智识,而所重者在学,不过因术以明学。我国往往学术连用,漫无区别;殊不知二者迥不相同,固不能连而为一者也。盖所谓学者,推究一切现象之原理原则,以说明一切之现象,于推究原理原则说明现象之外,别不另设方途以求致用;而所谓术者,则应用学理之方法,技能而已,与推究原理原则以说明现象之学,实判然不能相同者也。故科学之分类,以现象为标准:有自然之现象,即有自然之科学;有人类之现象,即有人类之科学;有社会之现象,即有社会之科学。因自然有种种之现象,亦即有自然之种种科学;因人类有种种之现象,亦即有人类之种种科学;因社会有种种之现象,亦即有社会之种种科学。

若夫技术,则以人类社会实用之目的,为其分类之标准:或合人类之需要,或应社会之要求,或按国家之机关,而有种种之技术。此实为学与术根本相异之处。而大学校与专门学校之区别,亦于是而分焉。是以同一法律科目,专门学校之目的,在于养成学生法官辩护士之能力;而在大学,则惟使学生能知法律现象之原理原则,至于学生毕业以后,为法官,抑为辩护士,则非大学之第一目的矣。其他科目,莫不如是​‍‌‍​‍‌‍‌‍​‍​‍‌‍​‍‌‍​‍​‍‌‍​‍‌​‍​‍​‍‌‍​‍​‍​‍‌‍‌‍‌‍‌‍​‍‌‍​‍​​‍​‍​‍​‍​‍​‍​‍‌‍​‍‌‍​‍‌‍‌‍‌‍​。简言之:专门学校之精神,在实际之应用;而大学校之精神,则在研究与发明。故凡人类间具有系统之智识,大学校莫不列为学科,固不问其按切实用与否也。

譬如西洋大学有希腊、罗马古典之学,北京大学亦有经训考证之科,以言实用,邈乎远矣,而大学校亦不得不列之为一科。夫大学校之目的,既在研究高深之学理,大学校之学课,又复网罗人类一切之系统智识,则大学校不仅为一国高等教育之总机关,实一国学问生命之所在,而可视之为一学问之国家者也。且学问为文明之母,幸福之源。一国之大学,即为一国文明幸福之根源,其地位之尊严,责任之重大,抑岂我人言语所能尽欤!诸君受学于此最尊严之大学,负研究学问之大任,鄙人所欲进一言为诸君勉者,亦唯祈诸君能保持大学之尊严,努力于学问事业而已。

抑我又有言者,则前清学制之弊,至今犹令人痛恨不已。其误国最甚者,莫如奖励出身之制。以官制为学生受学之报酬,遂使学生以得官为求学之目的;以求学为得官之手段。其在学校之日,所希望者,为毕业之分数与得官之等差;及毕业以后,即抛弃学业而勉力做官矣。即以海外之留学生日浸染于外国之学风者而言,当留学之时,固多以学问为目的,而勉力求学;然毕业以后,足迹甫履中国,亦即沾染此恶风,抛弃其数年刻苦所得之学问,而努力做官矣。故中国兴学十余年,不仅学问不发达,而通国学生,且不知学问为何物。前清学制之害,庸可胜言耶!是以鄙人今所更欲为诸君勉者,则望诸君以学问为目的,不当以学问为手段。

盖大学为研究学问之地,学问为神圣之事业。诸君当为学问而求学,于学问目的之外,别无他种目的,庶不愧为大学生。若于学问目的之外,别有他种目的,则渎学问之神圣,伤大学之尊严,尚能谓之研究学问乎?诸君勉之!努力问学之事业,以发挥我中国之文明,使他日中国握世界学问之牛耳,为世界文明之导师,责任匪轻。诸君其勉力为我中国文明争光荣!鄙人今尚欲进数言于诸君之前者,则为今日之学风问题。夫今日学风之坏,人所同慨。鄙人所欲言者,亦非仅指大学一校。惟以大学为全国最高之学府,大学学风足为全国学风之表率,是则鄙人所不能不以此责望于我大学生诸君,祈有以表率我全国之学风,而改善我全国之学风者也。语时或有开罪之处,尚望诸君谅之焉。

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中国近代维新派代表人物,近代中国的思想启蒙者,深度参与了中国从旧社会向现代社会变革的伟大社会活动家,民初清华大学国学院四大教授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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