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传人类·哈尼族》神话故事

兄妹传人类　哈尼族

一

相传，原来地上是没有人的，后来才慢慢有了人。从人类第一代奥玛到第二十一代初末吁，是人、鬼、神不分的洪荒年代。第二十三代塔坡时代，人的眼睛是直的，膝盖朝后，嘴像鸭子嘴。

这时，摩咪发现地上的人有些怪样，就指派米扎扎拉下凡察看。

米扎扎拉来到地上，看到了直眼睛、反膝盖、鸭子嘴的人。他回到天宫，向摩咪禀报了。

摩咪认为地上的人是怪物，便派神去把辣水、热水、冷水口掘开，淹地上的人。米扎扎拉得知后于心不忍，便变成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来到一个叫莫佐佐龙的家里。莫佐佐龙家只有兄妹两个，妹妹叫莫佐佐梭。这时，天已经黑了。米扎扎拉说：“阿里，天不早了，让我在你们家里歇歇吧！”兄妹俩热情地接待了米扎扎拉。米扎扎拉感激万分。他临走时交给兄妹俩一个花葫芦，并告诉他们，遇到大难时，叫开葫芦门，躲进去，这样可以逃脱大难。米扎扎拉走出莫佐佐龙家，回天宫去了。

眨眼间，狂风四起，天空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地上的水哟，一拃一拃地往上涨；看风不知风向，看水不知水向，大地成了一片汪洋大海。莫佐佐龙和莫佐佐梭兄妹俩急忙躲进了葫芦里。葫芦在水上漂呀漂，漂了九十九天。这时候，大水退去了，葫芦在一座山上停住了。接着，葫芦门开了，兄妹俩走了出来。他们四处望呀望，不见寨子，不见田地，只见一片荒凉。没有乡亲，没有爹娘，怎么生活哟！他们决定去找人。哥哥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了，妹妹向月亮落下去的方向去了。

兄妹俩顶着烈日，走啊走，饿了吃点野果，渴了喝口泉水，困了就在石板上躺一躺。他们找遍了九十九座山，找遍九十九道水，没有见到爹娘，也没有碰到乡亲。兄妹俩找了一回又一回，还是只有他们两兄妹在原地重逢。

兄妹俩不能老是去找人，不能天天吃野果，也不能长久住山洞。于是他们就动手修沟筑坝，开出了一层层梯田；砍来了一根根木头，抬来一块块石头，盖起了新房。

日子好过了，兄妹俩想起了人类传宗接代的事。但是他们不能像同窝鸽子那样相配。于是他们决定各自去找心爱的人。哥哥弹着三弦走了，妹妹吹着木叶走了。他们爬过九十九座山，走过了九十九道水，哥哥的琴声妹妹听见了，妹妹的木叶调哥哥听见了。哥哥以为找到了投情的姑娘，妹妹以为找到了合意的小伙子，两人从两座山相对走拢来。他们见了面才知是兄妹，不能成亲。这样，兄妹俩又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去寻找心爱的人。这次，他们找到了天涯，寻到了海角，大地的旮旮旯晃都走遍了。他们走时手里拿的鸡蛋，回来时变成大公鸡叫黎明了，他们去时手拄着的三尺长的铁拐杖，回来时只剩下三拃长了。哥哥的琴声妹妹又听见了，妹妹的木叶调哥哥又听见了。哥哥又以为找到了合意的姑娘，妹妹又以为找到了称心的小伙子。两人相对走来，见了面才知道又是兄妹，还是不能成亲。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兄妹再不成亲，人类就要绝代啊！怎么办？兄妹俩商量滚磨盘，看看天意怎么样。天意要让兄妹成亲传人类，就让磨盘滚了重合在一起，天意不让兄妹成亲传人类，就让磨盘各滚各的。

再说摩咪让神掘开辣水、热水、冷水口，淹过大地以后，又让米扎扎拉下凡巡察大地。米扎扎拉察看了大地后，回报说：“大地上空空荡荡，十分荒凉，只有兄妹二人了。”摩咪听了，后悔不该毁灭人类。想来想去，决定让兄妹二人成亲繁衍人类。当兄妹二人，一个带着一扇磨盘走上东山，一个带着一扇磨盘走上西山，互相呼唤一声，双双滚下磨盘时，摩咪使神让磨盘重合了。兄妹二人滚了一次又一次，一共滚了三次，三次都重合了。就这样，兄妹二人盖着芋头叶子做了夫妻。

兄妹俩成亲后，妹妹莫佐佐梭全身上下都怀了孕，连手指、脚趾上都怀了孕。不久，她就生下了许多孩子。

据说，大哥哈尼族是从腹部生出来的，常住森林边；二哥彝族是从腰部生出来的，常住半山腰；三哥汉族是从手指上生出来的，常住平地；四哥傣族是从脚板上生出来的，常住河坝；五哥瑶族是从耳背后生出来的，因此，常住在森林里。

从此，人类就不断发展起来了。后来人就逐渐变成了横眼睛、前膝盖、平嘴巴了。

二

很早很早的时候，茫茫的大地上，没有什么山，没有什么河。从地角到天的尽头，到处是绿色的老林和青青的草地。草地的低凹处，有着一个又一个的龙潭。那时候，天是白的，太阳和星星是黄的，天上飘浮的云块，是五彩斑斓的。生活在天地间的人们，没有什么民族之分，大家和睦相处，日子过得既幸福，又快活。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卡波寨，寨子旁边有一个大龙潭，全寨的人们靠着龙潭里的水浇灌着庄稼，繁衍着后代。有一年天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日子实在难熬下去。为了度日活命，人们到老林里打猎，剥树皮。眼看树皮快剥尽，野兽快打光了，人们又下龙潭打鱼。龙潭快干了，经不住几天的捕捞。鱼快捕完了，人们又去捞虾子。有一天，人们在龙潭里捞到一条大鲤鱼，九个人用九条绳子弄了半天，才把它拖上岸来。这一下，全寨人可高兴啦！大家饱饱地吃了一顿。夜晚，天上出现了几朵乌云，眼看要下雨了。久旱逢雨，一寨人喜得发狂，他们在寨边烧起了篝火，老老少少围着火塘，唱起了“哈巴”，互相祝福着。伙子们弹着三弦，姑娘们吹着“巴乌”，弹着响蔑，唱起了“阿其”。人们吹啊，弹啊，唱啊，狂欢了一整夜。第二天，天上下起了人们从来没见过的暴雨。寨边的龙潭，掀起了一层又一层恶浪，恶浪的顶端，出现一个凶神恶煞的龙王，对着全寨人吼叫道：“你们吃了我的子孙，害了我的水族，我要让你们遭水灾，我要你们偿命！”说完，龙王化作金光钻进水中去了。人们见龙王发怒了，又急又怕，连忙磕头求饶。但是，求饶也无济于事，暴雨还是哗哗地泼下来。地上发大水啦！寨子变成了水塘，枯黄的秧苗被淹没了，茅草房顶飘起来了，一寨人死的死，逃的逃。尽管人们跑得快，也难逃出厄运。这时，有一家兄妹俩，哥哥叫者比，妹妹叫帕玛，他俩生性刚强，聪明能干，见发了洪水，急中生智，找来了一个大葫芦，把它从上面往下挖空，兄妹俩钻了进去，任水漂流。

暴雨一直下了九天九夜，洪水淹没了地，洪水漫上了天。地上的绿叶和青草漂到天上去了，白色的天空被染蓝了，洪水冲洗着天上的太阳和星星，太阳变红了，星星变白了，五彩云块被冲散了，被分成一块一块的云霞。暴雨停了以后，洪水才慢慢往下落，有的地方随着洪水陷落下去，变成了河谷，没有陷下去的地方，变成了山。兄妹俩在葫芦里漂呀漂，漂到了哀牢山上停下来了。他们从葫芦里跳了出来，望着这些光秃秃的大山，发起愁来。十七岁的哥哥者比伤心了，十五岁的妹妹帕玛哭了。天也变了，地也变了，世上的一切都变得生疏、可怕了，叫人怎么生存下去呀！正在这时，女天神奥玛乘着五彩云霞，朝他们飞来。奥玛对兄妹俩说：“可怜的孩子，别伤心了。凶残的龙王毁灭了人类，上天已给他应有的惩罚。你俩幸运生存下来，为使人类繁衍下去，你俩成亲吧！”

者比摇着头说道：“尊敬的天神，同巢的鸟儿可以做一家，同胞的兄妹怎能相匹配？”

“者比呀！”奥玛又劝道，“我知道你俩是兄妹，如果你俩不做夫妻，以后人类可就绝种啦！为了人类的兴旺做做好事吧！”

者比和帕玛沉默不语，奥玛猜透了他俩的心思，锐道：“那就看看万物之神的意思吧。东山顶上有一块磨盘，西山顶上也有一块磨盘，你俩分别上去把它们推下山来，如果两块磨盘滚拢合在一起了，就说明万物之神要你兄妹俩成亲做夫妻。如果磨盘合不拢，你俩还是做兄妹吧！”

者比和帕玛同意了。于是，者比上了东山，帕玛上了西山，者比和帕玛同时推动磨盘，两块磨盘同时朝东山和西山之间的凹地滚去。一会儿，两块磨盘滚到了凹地，合在一起啦！奥玛“哈哈”笑了起来，对兄妹俩说道：“从此你俩不能称兄妹了，快成亲吧！”

奥玛同情者比和帕玛，赐给他们锄头、斧子、谷种和牛羊。者比到南山砍来了木头，帕玛到北山割来了茅草，他们盖起了新草房，就在当天，他俩成亲了。夜晚，他们用石头打着了火，在门外的场地上烧起了篝火，两人围着篝火边跳边唱。

者比唱道：

兄妹做了夫妻，

我们是金鹿配凤凰。

天神奥玛啊！

你的重托我们永不忘。

帕玛接着唱道：

高高的磨盘山啊！

通往幸福的金桥。

万物之神为我们铺平了道路，

我们开天辟地把人种传。

者比和帕玛合唱道：

毁天灭地的洪水，

难把人类灭亡。

为着人类的生存和繁衍，

患难的兄妹，

做了患难的夫妻，

开天辟地把人种传。

……

时间过了几个月，第二年春天，帕玛怀孕了。又过了几个月，帕玛生产了。者比和帕玛十分奇怪，生下来的竟是个葫芦。者比气愤之下，拿起葫芦就朝门外摔去。刚巧，葫芦被一个人伸手接住，原来是天神奥玛来了。她进门说道：“恭喜你们生了个宝葫芦。”

者比和帕玛齐声说：“尊敬的天神，我俩没有做过亏心事，咋个会生下葫芦来？”

奥玛笑了笑说：“葫芦救了人类，人类生个葫芦，有什么不好。告诉你们，这葫芦里培育着千百万人类的后代，你们每天得给葫芦浇一次水，晒一次太阳。等你俩都年满三十岁了，你们把葫芦挖一个孔，那时，就有千百万生灵来到人间。你们要牢记、牢记。”说完，奥玛上天去了。

从此，哀牢山哈尼人就有了“年不满三十，不准破葫芦”的规矩。

者比和帕玛一天给葫芦浇一次水，晒一次太阳，葫芦一天比一天长大了。布谷鸟叫过了十四春，樱桃花开过了十四回，者比年满三十二，帕玛刚刚到三十。这一天，太阳出的特别早，彩霞也比往日更美丽。山中的孔雀开屏了，树上的凤凰飞上了天。茫茫的哀牢山，长满了黑压压的原始老林，画眉、山鸡、白鹇、喜鹊……在老林里飞出飞进，钟情鸟唱起了最美的歌……者比和帕玛，把葫芦洗了又洗，小心地把它端出屋来，放在门前的一块平坦坦的大青石上。大青石上撒满了青松毛，表示人类的吉祥和万古长青。他们用竹刀给葫芦轻轻挖了一个孔，过了一会儿，葫芦动起来了，从里面跳出如指头大的一对男女，这对男女见了阳光，慢慢越长越大。接着，又跳出二对、三对、四对……这几十对男女都慢慢长大了。孩子们得有个姓呀！于是者比和帕玛按照山中野兽的名称给第一对孩子取名叫“压提”，第二对孩子叫“豪乌”，第三对孩子叫“豪勒”，第四对孩子叫“豪热”。

按照孩子的习性，他们把“压提”定为卡多人的祖先，把“豪乌”定为布都人的祖先，把“豪勒”定为碧约人的祖先，把“豪热”定为西摩洛人的祖先……

“压提”见了美丽的天空和绿色的老林，喜欢得满山乱跑。遍山的树叶贴在他们身上，各色的野花粘在他们的头发上。从此，卡多妇女的衣服要用各种布料拼成各种颜色的图案，她们的头发上，还要缀上各种颜色的带子。

“豪乌”见了美丽的天空和绿色的老林，也喜欢得满山钻。山上的青藤绕上了他们的头，箐里的野芭蕉树皮包了他们的脚杆。从此，布都妇女脚上要打绑腿，头上要包包头。

“豪勒”和“豪热”，见到美丽的天空和绿色的老林，也都高兴得往山里钻。“豪勒”的身上裹满了芭蕉叶，头上披下了“猴子背巾”。从此，碧约妇女穿上了衣服，头巾一直垂至腿部。“豪热”的头上缠上了山芋叶，胸前粘满了“一文钱”，从此，西摩洛妇女头上要戴三角帽，胸前要挂银牌。

自从者比和帕玛传了人种，哀牢山哈尼族得到了繁衍，直到今天，哈尼老人还会唱出心里的歌：

凶恶的洪水，

毁灭了我们的祖先。

者比和帕玛，

又给大地造下了人。

天、地、太阳和山川变了，

人类照样代代繁衍。

万物之神啊！

我们不会忘记远古的祖先。

……

【出处】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编委会编：《中华民族故事大系》（第六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