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11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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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特—辽斯特的乌鸦》儿童童话赏析

[挪威]普·克·阿斯边生在挪威北方,渔民们捕鱼回家,往往发现,有时在船舵上沾有麦穗,有时从捕来的鱼肚里能发现麦粒。这时渔民们才知道,他们的渔船驶过了几个神奇的岛屿。老祖宗传下的民歌中经常谈论这些岛屿。那里太阳比任何别的地方都亮,那里草原葱绿,田野肥沃,海里的鱼群数也数不尽;无论撒下多少渔网,总能捕到好多好多鱼。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些岛屿的。只有善良勇...

[挪威]普·克·阿斯边


生在挪威北方,渔民们捕鱼回家,往往发现,有时在船舵上沾有麦穗,有时从捕来的鱼肚里能发现麦粒。
这时渔民们才知道,他们的渔船驶过了几个神奇的岛屿。老祖宗传下的民歌中经常谈论这些岛屿。那里太阳比任何别的地方都亮,那里草原葱绿,田野肥沃,海里的鱼群数也数不尽;无论撒下多少渔网,总能捕到好多好多鱼。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这些岛屿的。只有善良勇敢的人在惊涛骇浪将使他们的渔船覆没的恐怖时刻,才能发现这些神奇的地方,也只有登上这些岛屿那洒满阳光的海岸,才能得救。
传说,大海里有三个这样的岛。
一个叫桑德夫列斯岛。它从大海深处升起,离盖列高兰达岛不远,它的海岸以产鱼和野禽着称。
另一个岛没有名字。它只是偶尔在魏斯特浮德海面升起。它时而被海水淹没,时而在怒涛中摇晃。
第三个岛最大,离辽斯特不远,在洛福德斯克南面,因而取名为乌特—辽斯特岛
在这富饶的土地上,居民不知道贫穷。
成群的牲畜沿着乌特—辽斯特绿油油的牧场移动;田野里呈现一片金黄色麦浪;渔船停靠在岸边,系着捕鱼用的渔具,时刻准备出海捕鱼。
年老的渔民谈论着他们在海上遇到过一些从未见过的大船。这些大船张起船帆向他们迎面驶来。
眼看着,大船好像就要向渔船撞过来。但最后一刹那,大船突然消失,像一团烟雾被风吹散。
老渔民们说: “乌特—辽斯特的渔民出海捕鱼啦。”
很多年前,离辽斯特不远的地方有个贫苦的渔民,名叫马特季阿斯。
他有许多孩子,家里只有一条船和一只山羊。船是旧的,到处打上补丁。山羊骨瘦如柴,身上的毛都脱光了,因为它只能吃鱼尾巴和少得可怜的杂草,这些杂草还是它自己从悬崖峭壁上找来的。
马特季阿斯的生活很艰苦。他的孩子们经常饿着肚子到处奔走。但马特季阿斯从不抱怨自己的命运,也不在自己的不走运面前低头。
“不要紧,今天不顺风,明天会顺风的。”马特季阿斯不顺心的时候,总这么说。不过他越来越穷。
有一次,马特季阿斯出海捕鱼。他已经好久没交好运了。
他一次又一次去拖沉重的渔网。
他的渔船几乎装了半船的鱼。他高兴极啦,计算着卖鱼所得的钱能买多少面粉和糖。
他正这样打算时,发现一团乌云遮住天空。突然四下里一片黑暗,袭来一阵飓风,下起了马特季阿斯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暴雨。
船上的载货变得越来越重,狂风巨浪把它抛来抛去。可怜的马特季阿斯只得把所有的鱼抛出船舷,以免自己和船一起沉入海底……
他费了很多力气终于在惊涛骇浪中保住了船。
马特季阿斯毕竟是在海上长期生活过的。
他和暴风雨搏斗了几小时。当巨浪袭击着渔船并准备吞没它时,马特季阿斯灵活调舵,避开了危险。
过了许久,暴风雨还没停息,雾却越来越浓。马特季阿斯怎么也辨不清方向,看不见陆地。他一会儿被暴风雨弄得头昏眼花,一会儿风又转换方向,他只知道自己在海面上漂浮。
漂呀,漂呀……可是漂向哪儿,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就一直这样漂着。
突然,在波浪和风的吼声中,他听到船头发出乌鸦的嘶哑叫声。
马特季阿斯的心紧缩着。
“大概是海神在给我唱挽歌。”渔夫心想,“看来,我的末日到了……”
他在心中默默向妻子和孩子们告别,准备去见上帝。
可是一阵哇哇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马特季阿斯抬起头,看见船舷前有样黑东西在一闪一闪,接着他看见在折断的桅杆上有三只大乌鸦。
就在这时,一个巨浪把他的船抬起来往前抛。
看来马特季阿斯不能和这暴风雨搏斗了。他的双手已掌不住舵了。他又渴又饿,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像死去那样紧闭着两眼,头扑在船舵上睡着了……
马特季阿斯一觉醒来,发现他的船触到了海岸,轻轻地在那儿摇晃。
他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
乌云散了。太阳透过云层露了出来,明亮的阳光照耀着美丽的大地。一个个小丘的上面,覆盖着一片片丝绒般的绿草和金黄色的田地,一直绵延到岸边。那些山峦直到山顶都长满碧绿的树丛。
空气中散发着花草的芳香。马特季阿斯尽情地呼吸着,仿佛吸到了有甜味的、能唤起精神的饮料。
“这会儿我可得救啦。”马特季阿斯想,“这就是乌特—辽斯特呀!”
他把船拖到沙滩上,然后沿着一条小径走去。这条狭窄的小径像根线似的通过一片麦地。马特季阿斯惊奇地四面张望,他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饱满、这样沉甸甸的麦穗。
小径把他引到一个相当低的窑洞,窑顶覆盖着新鲜的草皮。绿油油的窑顶上放牧着白色的山羊,它们有着金色的角和柔软如丝的毛。窑洞前有个小老头坐在一块发黑的木头上,他身上穿一件土耳其人穿的长衫,正在抽着烟斗。他的胡须很长,几乎拖到了膝盖。
“欢迎,欢迎,马特季阿斯,欢迎你到我们这儿来。”小老头说。
“让幸运永不离开这块土地。老大爷,”马特季阿斯说,“难道你认识我吗?”
“我怎么不知道你!我当然知道。”小老头说,“也许你是到这儿来做客的吧?”
“我非常高兴,老大爷。”马特季阿斯回答说。
“好人永远是快活的。”小老头说,“我的孩子们很快就回来。你在海上可曾看见他们?”
“没有,老大爷,除了看见三只乌鸦,我什么也没看见。”
“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呀。”老头笑了笑说。他抖掉烟斗里的烟灰,然后站起来: “那么,请进吧,善良的人。你大概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接着他为马特季阿斯打开窑洞门。
马特季阿斯跨进门槛,惊讶地呆住了。他有生以来从未看见过这么多食物。桌子上放满了盆盆钵钵。什么都有!煎的、烤的、煮的、腌的、熏的,还有酸牛奶、酸奶油、干酪、肉馅饼和别尔金绵羊肉堆积如山,还有啤酒和蜂蜜等等。
马特季阿斯尽情地吃呀喝呀,但是盆子里的东西仿佛吃不完,杯子里的酒仿佛饮不尽似的。
主人吃得不多,话也讲得很少,他老是朝门外张望。
突然,外面传来了响声,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接着听到了嘶哑的哇哇声。
洞门打开了,接着走进了三个身材高大、肩膀很宽的青年,他们一个比一个高。
“瞧,他们就是我的孩子!”老头自豪地说。
马特季阿斯看见这三个健壮的小伙子,一时不知所措,连忙从桌旁站了起来。但是三个兄弟请他坐下,然后争先恐后地请他吃起来。
三兄弟中每个人都以三人名义吃喝,但是桌上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减少,好像没有人碰过似的。
他们喝的都是啤酒,啤酒是用蜂蜜酿的,他们一个也没有喝醉,而罐子里的酒不知由谁不断添加进去。
晚饭后,兄弟们对待马特季阿斯完全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当他们离开饭桌时,大哥对马特季阿斯说: 
“喂,朋友,躺下休息吧。明天一清早我们就去打鱼。我们带你一起去。你总不能空着手回家!”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出海捕鱼了。
船刚离岸,又来了一阵暴风雨。
大哥把着舵,二哥拉住帆,小弟弟坐在船头。
他们递给马特季阿斯一个长柄勺,叫他把船里的水舀掉。这样,他就忙碌起来啦!他手里的长柄勺一闪一闪地发亮,身上即使不被海水弄湿,也会累得浑身是汗。
船扬着船帆飞驰,兄弟三人甚至不把船帆收下一点。当船里的水灌得满满时,三兄弟就把船倾斜过来,水就像瀑布似的从船尾流走。
暴风雨终于停息,海上又变得风平浪静。这时候,三兄弟各自取出渔具投进海里。马特季阿斯也把渔网撒下。
这地方的鱼很多,所以三兄弟拖上来的渔网总是满满的,只有马特季阿斯拉上来的渔网却是空空的。
“你怎么啦,朋友,事情不顺利吗?”大哥说着,和两个弟弟使了个眼色,“这儿的鱼可多着呢。”
“鱼是很多,可是运气不好啊。”马特季阿斯回答说。
“也许是你的渔网不管用吧?”二哥说。
小弟弟接着说: 
“你用这个渔网吧!它是我们备用的。”
马特季阿斯撒下新的渔网,可是渔网一投入海,就得把它拖上来了。他一生中从未捕到过这么多鱼。
当鱼装满船的时候,兄弟们又张起船帆,掉转方向朝自己神奇的岛屿驶去。
帆船顺着风,轻快地沿着海浪迅速前进,仿佛船里什么也没装似的。
回到岸上,三兄弟和马特季阿斯把鱼洗干净,将它们晾在架子上晒干或吹干。
第三天,他们又出海了。不论他们把船驶向哪儿,风总是顺着他们,鱼也好像在等待他们的渔网似的。
马特季阿斯在乌特—辽斯特度过整整一个星期后,便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回家。
主人没有强留他。
临走时,他们把那几天捕到的鱼送给他,还送给他一只八桨的小艇,再加一袋面粉、一匹细布、一桶油脂,还有许多别的东西。
马特季阿斯真不知该怎样感谢老头和他的几个儿子。
“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们和你们这块吉祥的土地。”马特季阿斯躬身说。
“不要忘记,我们欢迎你明年春天再来,”老头说,“你和我们一起去卖鱼。你明春来的时候,那些鱼正好干了。”
“可明春我怎能找到你们?这次是暴风雨把我冲来的呀。”
“乌鸦在海上飞,你只要跟着它们走,就能找到我们。”老头说,“好吧,祝你一路顺风!再见!”
马特季阿斯的船还没来得及离岸,乌特—辽斯特就消失在迷雾中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只见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
风吹着马特季阿斯的船,让他平安地回到了自己出生的海岸。
马特季阿斯在家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了整整一年。
春天到了。冬天的暴风雨刚过去,他又准备好船出海了。
他的船帆上立刻有一只乌鸦在盘旋。
乌鸦一连叫了三声又飞走了,它把马特季阿斯指引到乌特—辽斯特海岸。
一只大船已停靠在这神奇的岛屿旁。
马特季阿斯从没看到过这般豪华的大船。
这船大极了,甚至人的声音从船头传不到船尾,因此船当中站着一个海员,他把领航员的话传递给舵手,这样,船两头才能通话。
乌特—辽斯特的主人已把捕到的鱼装到大船上,现在只等马特季阿斯把鱼装进船舱带走。
但是,晒在架子上的鱼,不论他取下多少,鱼还是一点也不少。乌特—辽斯特岛的东西总是搬运不尽。
船舱里终于装满了鱼,接着船就离岸了。
马特季阿斯在别尔金这个地方顺利地卖掉鱼,然后把所得的钱按老头的主意,买了一条双桅船和捕鱼用的装备。
“好吧,马特季阿斯,”分别的时候,乌特—辽斯特的主人说,“我们该分手了,以后你再也看不见我们啦。你心地善良,又有勇气。当暴风雨袭击你时,我们将会站在你的船舵旁,用我们的肩膀撑住桅杆,我们和你一起撒下渔网。这样,你就走运啦!”
打那时起,马特季阿斯就一直走运。
以前,马特季阿斯无论干什么事,从来也没走运过,灾难总是围着他的家和海上的渔船转。
但是现在,他的船在不平静的海浪中行驶和撒下渔网,好像总有看不见的手在帮他紧握舵轮,撑住船帆,并把渔网拖上来。
真的,他从没遇见过这般神奇的岛屿和岛上那位乐善好施的主人。每年,当暴风雨把他的船送到奇妙的乌特—辽斯特海岸时,马特季阿斯就扯下五颜六色的船帆,点起灯火,对自己看不见的朋友表示敬意。

(吴墨兰 译)


注 释:
① 乌特: 到达之意。
挪威靠海,在北欧,生长在这样一个国度的作家普·克·阿斯边生,像是蘸着海水写就了这篇童话。海风、海浪、海面上飞翔的水鸟、大海深处升起的岛屿,组成了童话深沉阔大的背景。在这背景里演绎的新奇童话,带有北欧古代神话和民间传说的浓郁色彩,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深刻的哲理意味。
童话的主角是一个名叫马特季阿斯的渔民,捕鱼为生,没走过一次好运,越活越穷。一次在出海途中,碰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暴风雨,马特季阿斯和惊涛骇浪展开了殊死搏斗。在这危难关头,马特季阿斯听到了波浪和风的吼声中居然有乌鸦的嘶哑叫声!
乌鸦,在中国的民间传说中是一种凶鸟,听到它的叫声被认为是不吉祥的;在西方文学里,它却是一种有灵气的鸟。德国作家普雷斯勒的着名童话《小女巫》里就有一只会说话的乌鸦,帮助一个127岁的小女巫为人类做好事。美国作家爱伦·坡的成名诗作,题目就叫《乌鸦》,抒写诗人对死去的初恋少女丽诺尔的悼念。乌鸦频频出现诗中,像是用它的尖喙在叩击着诗人忧伤的心。
现在,乌鸦又飞进了这篇童话里,栖息在童话的标题——《乌特—辽斯特的乌鸦》,成了力量和美的象征。
是三只乌鸦,救了命悬一线的马特季阿斯!等他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传说中的乌特—辽斯特岛: “成群的牲畜沿着乌特—辽斯特绿油油的牧场移动,田野里呈现一片金黄色麦浪”;“绿油油的窑顶上放牧着白色的山羊,它们有着金色的角和柔软如丝的毛”……
这岛,虚无飘渺,大海的渔民对它可望而不可及,从来没有人光顾,现在,一场灾难却将马特季阿斯带到了岛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以及他的三个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儿子。要不是小老头告诉马特季阿斯,无论如何他是不会相信这三个英俊青年就是他在海上遇难时碰见并且救了他的三只大乌鸦呵!童话的特定镜头——“马特季阿斯抬起头,看见船舷前有样黑东西在一闪一闪,接着他看见在折断的桅杆上有三只大乌鸦”。——这,成了作品一道突兀而又凝重的风景。这风景,永远留在了马特季阿斯的回忆里,温暖他一生。这不禁使人们发问: 这乌特—辽斯特岛上心慈面善的小老头和他又高又大的三个儿子,究竟是乌鸦还是人?从童话题目《乌特—辽斯特的乌鸦》来看,把他们看作是乌鸦,是乌鸦变成的人可能更贴近作者的本意。
有意思,乌鸦拯救了人类!如果再深究,这里还蕴藏着更丰富的内涵。乌特—辽斯特的乌鸦无疑是有魔力的,马特季阿斯和他们在一起时,有捕不尽的鱼,吃不完的美味佳肴。不仅如此,他从此摆脱贫穷,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乌鸦和马特季阿斯,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知恩图报的关系,也就是说,乌鸦将马特季阿斯从危难和穷困中解救出来,并不是马特季阿斯曾经有恩于他们。那么,乌鸦为什么要倾情帮助马特季阿斯呢?实际上,向往乌特—辽斯特岛的大有人在,乌鸦独独选中了马特季阿斯作为帮助的对象,个中缘由在马特季阿斯第一次踏上乌特—辽斯特岛的时候就交代清楚了。那个胡须长到膝盖的小老头早就认识马特季阿斯!他对马特季阿斯说的话,其中的关键句子是: “好人永远是快活的”,“那么,请进吧,善良的人”。如果滤去水分,其中的关键词是: 好人、快活、善良。这就是小老头和他的三个乌鸦儿子帮助马特季阿斯的原因。在和马特季阿斯分手时,小老头儿说得更干脆: “你心地善良,又有勇气。当暴风雨袭击你时,我们将会站在你的船舵旁……”这样,这篇童话在赞颂乌鸦乐善好施、助人为乐的同时,也表达了对善良、乐观和勇敢等人类优良品性的青睐,对好人一生平安的祝福,启迪人们要像童话的主人公马特季阿斯那样,“从不抱怨自己的命运,也不在自己的不走运面前低头”。那么,命运的天平就会悄悄向精神和意志的强者倾斜。
童话结局是,曾经帮助过马特季阿斯的乌鸦离他远去了,连同那漂浮在大海上的美丽的乌特—辽斯特岛,无言中留给受惠的马特季阿斯的赠言是: 走自己的生活之路!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昭示了乌鸦默默行善并不希图马特季阿斯回报的坦荡心理。事实上,和乌鸦分手后,马特季阿斯确实在走着自己的生活之路,他依然在海上捕鱼,只是他常常觉得“总有看不见的手在帮他”。马特季阿斯也确实想知恩图报,因而时不时地在海上扯下五颜六色的船帆,点起灯火,对远方的朋友遥致敬意,只是他再也无法抵达乌特—辽斯特岛,再也见不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戴 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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